2010/12/12

被代表

為了能看到諾貝爾和平獎的頒獎典禮,早幾天就上網把網址、連那裡、怎樣看等走過一遍。確保當天不會又要下載這下載那的。沒想到原來諾貝爾獎網站可讓大家上去留言祝賀得獎人。這讓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除了關心中國當前狀況或對普世價值有所堅持的人上去留言外,很多大陸人也翻牆出去留言。節錄一些:

"清华大学发来贺电"
/爱我中华

"上海市金山中学发来贺电"
/蛋疼

"江苏人民代表浙江人民发来贺电。"
/

Greetings from Tianjin University!"
/tju

我看的時候也想,該寫些什麼呢?但上面留言的不是代表某著名大學就是人口上億的省。難不成要我寫台大人嗎?雖然跟北大一樣是首都大學,一來畢業十幾年了,寫上去就太不要臉啦!再來,台大又沒選我出來寫賀詞。想來想去,我只是個屁民,只能代表我自己。

不過,那些在上面留言的,真的有這麼大的代表性嗎?我才不信什麼江蘇人民敢出來投票支持劉曉波。同樣的,我也不相信全清華大學的人都支持。所以,那些在上面留言的人也不過跟我一樣是屁民一名,擺個清華,江蘇什麼的來嚇唬人。

中國人排除萬難翻牆出來支持言論自由真是可貴。表示他們知道、珍惜這個普世價值。但言論自由背後有一個更基礎的信念,就是每個人都是individual uniqueness。就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而特有,所以每個人的想法都會不一樣。我們尊重每個人的獨立特殊性,所以尊重每個人的話語權。

當看到個個留言都代表著一大群人的時候,我想,真的有問過他們所代表的每一個人,得到所有人的首肯嗎?如果有人膽敢寫上台大人賀電,縱使讚同,我一定會反駁並沒有問過我,為何要代我發言?

曾想過這是不是中國集體主義的問題,總是希望全部人的同聲同氣。仔細的想,這其實是中國人自卑感的問題。在香港跟台灣生活,人與人相互尊重,別人發表意見, 就算不同調也會耐著性子聽。在中國,不先報上後台名號,大家都懶得理你。要是代表自己嘛,可能連門都出不去。久而久之,自卑感就由此產生。以後每要跟別人 溝通,先把後台搬出。

再舉兩個例子。上個月在G20歐巴馬記者會裡,央視記者芮成鋼搶了韓國人的提問權,還說要「代表亞洲人」問問題。奇怪,他又沒問過我,為什麼我無緣無故的 「被代表」了?他最多只能代表央視,連代表中國都不夠格,還代表亞洲哩,真的是不識大體。芮成鋼外交學院畢業,英文非常流利。別以為英文講很好就懂西方思 想,這種人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另一個例子,中國為了要跟諾貝爾獎打對台,草草搞了個孔子和平獎。諾貝爾獎是諾貝爾先生死前囑付的,孔子死時連和平都看不到。搞這個獎時也沒有徵詢孔子後 人,又一樁孔子的「被代表」。不過,今天中午聽港台節目,主持人說孔子和平獎比較犀利,人家頒獎是把鈔票綁成一塊磚這樣拿出頒的,諾貝爾的小小藍盒子馬上比下去。

韓寒說:「世界上逻辑分两种,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逻辑。」按照中國邏輯,我在這裡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祝賀劉曉波同志獲得本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謝謝,謝謝大家!

2010/11/14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


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自問歷史很差,只好唯勤是岸;讀到近代中國,真的是一把眼淚。

一八八八年,李鴻章把跟英、德兩國買的十艘洋艦、炮船整合起來成北洋水師。當年是世界第九、亞洲第一的水師;美國排十二,日本不知排到那裡去了。不只北洋,那時中國還有南洋水師跟福建水師。照說打是不會輸的。

慘的就是慈禧垂簾聽政又快要六十,拿了七百萬兩去建頤和園做壽。七百萬有多大?一艘艦六十萬兩。七百萬可以買十一艘,等於再一個北洋水師。當時管錢的翁同龢本來就跟李鴻章有隙,雖然曾奏請大壽從簡,慈禧堅持,他也沒話。

當太后傾全國之力為自己做壽的同時,日本天皇卻為了買艦決定把錢全捐出來,每天只吃一個三角飯團,皇后也把金銀珠寶首飾全拿出來,再發行公債。人民看到天皇為了充實海軍(日本是島,海軍最重要)犧牲這麼大,紛紛掏錢。買公債的買公債,捐錢的捐錢,甚至有女學生賣身捐錢的。

從成立到甲午戰爭這六年間,北洋水師沒多買半艘艦、半顆炮彈。本來下訂的艦被日本人買去;沒炮彈,連演習都不能。六年,全世界都在進步,獨留中國傾全國之力建頤和園。甲午慈禧六十,日本人就送來大壽。

如果當年慈禧的頤和園沒建,北洋水師繼續傲視亞洲,現今的世界版圖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百年前是帝國主義世界,船堅炮利才能稱霸。廿一世紀不一樣了,講的是知識經濟,誰有知識產權誰就勝出,所以各國大學都以高薪厚待名教授。亞洲教授薪水最高的地方在香港,年薪千萬台幣。很多台灣跟大陸的教授累積一定的成績後就會往香港發展。而台灣,教授的薪水比一個剛畢業到園區上班的碩士生還低,誰要待在學校教書做研究啊?

同學在象牙塔教書,每遇必抱怨現在研究生水準之低。這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好老師出走,爛老師沒有好題目、教不出好學生,學生水準會高才怪。

台灣付不出教授薪水嗎?不會吧?上週剛開幕的花博會,耗資一百四十億。預計門票收入有十三億,加上有的沒有的,估計一共會創造一百六十八億的收入。投入一百四,收回一百六,只百分之十三的margin。其實那些所謂創造的收益,有影沒有都不知道。唉,真是不化算的生意。

如果把這一百四十億拿來買知識呢?一百四十億可以用跟香港同等水平的薪水請世界級的教授一百四十個留在台灣十年。就算每年給他研究經費也是一千萬好了,那也可以請七十個。要是台灣真的有七十個世界級教授做十年研究,那就是不得了的事啦!

看看台灣,只對當前有興趣,對未來一點都不緊張,任由研究人才繼續流走。唐太宗說得對:「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一個寧願把錢弄些花花草草騙選票而不管未來的政府,大家等著看其替吧。

2010/10/31

台灣限定的《當愛來的時候》


不要被電影海報騙了,雖然設計得像《情書》跟 Keren Ann 的唱片《Not Going Anywhere》的混合體。《當愛來的時候》描寫的並不是愛情,而是台灣人特有的情感。只有了解台灣後才能體會這種獨特的情感。

這是一個小家庭的故事,爸爸黑面入贅一個開快炒店的家,女人掌權卻沒小孩。二媽有兩個女兒,大女兒來春十六歲,沒讀書,整天無所事事。電影一開場就是二媽為家裡生了個男孩,終於可以傳宗接代了。除此以外,黑面的自閉症弟弟也跟他們同住,每天畫畫、自言自語跟存錢娶老婆。

故事發展從來春懷孕開始。已經第四個月了,拿不掉;男朋友也跑了,來春獨自面對之餘還要應付非常生氣的二媽。她只能反駁二媽生了三個也沒有結婚。黑面在家沒有地位,被大媽招來使去。雖然看起來也是無所事事,但夾在眾多女人中間,每天忙著到處滅火,只能借酒澆愁。

那什麼是台灣特色的情感呢?

台灣是個男性為主的沙文主義社會,(雖然現在好多了,但還是常會看到)男人每天喝酒打屁,以為自己在做大事情;當事情真來的時候卻又不知所措。而讓黑面狀況更糟的是入贅,就算他多想表現他的男子氣概,大媽一出口就會讓他夾著尾巴。黑面把這種情緒演活了。

看過台灣鄉土連續劇嗎?注意到裡面的角色對話都是用吼的嗎?《當愛來的時候》也是一樣。台灣人愛面子,關心的話不懂得怎麼去表達,只能用吼的。可是用吼的結果就是沒有溝通,只有吩咐,你說我聽。年輕人覺得父母每天在罵,很煩;父母覺得有關心小孩啊,只是小孩都不接受。講到代溝,細心的眾觀會注意到,父母那一代都是講台語,而女兒那一代都是講國語,在吵架時也一樣,非常有台灣特色。

注意新聞嗎?香港有些有錢佬有好幾個老婆。每個都各懷鬼胎,天天想著如何安插自己的小孩,如何爭寵。搞得有錢佬一個頭兩個大,報章雜誌不愁沒新聞。台灣很奇怪,太太們好像姐妹一樣,相互扶持。來春懷孕了,二媽發颷,大媽安慰,帶她去找婦科醫生,甚至陪她去男朋友家。大、二媽合作把一個家穩住,讓黑面可以繼續的無所事事,每天喝酒。這算不算是沙文主義下的女性主義呢?但這個每天吃癟的黑面好像又跟沙文主義有點距離,很難把這種關係歸類,十分有趣。

還有多到數不完的台灣限定隱藏在108分鐘的電影內。雖然導演把女性主義、男性在社會中的地位變遷、兩代關係、未婚懷孕等等的普世價值放在台灣的時空下來討論,卻一點都不唱高調。裡面所描寫的各種情境十分真實,你可能會邊看邊想到朋友同事或親戚相同的遭遇。

影評人但唐謨在《破》報的影評用這句話來結尾:「有一場二媽和大媽一起洗澡的段落,整場戲散發著一股力量,動人到不行。」我認為,這部戲從頭到尾都很動人,不是讓你哭濕很多衛生紙的那種感人,而是真的觸動到內心的那種動人。《當愛來的時候》是我今年看過最好看的電影。

2010/10/24

適者生存

話說前一陣子有個北京的客人來;吃飯順便聊聊北京近況。聊著聊著不期然的聊到樓價去,他說樓價瘋了。猜他在NASDAQ上市公司上班,怎會為房事煩惱呢?就問買了幾間。他說當年失策,只買了一間,而且在五環。以他的年薪,在五環應該可以買個好幾間啊。他說就是因為失策,那時候五環還便宜,而且買的時候不用首期(首付),所以只要付月供就可以。很多人一口氣買了五套十套,剛開始月供當然辛苦;他就怕被月供綁死,只買一套。但沒兩年連五環這種鳥地方樓價都翻了翻,只要賣出一套,生活就能大大改善。

聊到樓價,不可避免的提到北京華遠地產(國企)的老總任志強。任志強有任大炮之稱,講到房價太高就會炮彈連珠的。以「北京、上海房子一點都不貴,可以再高一點。」、「如果你買不起北京、上海的房子,那就不要住到北京上海來。」、「誰說學生一畢業就要買得起房子?可以租啊!」等句出名於房地產市場。本來以為這位客人會站在反對他的立場,沒想到他對任大炮的話非常認同。

他認為,樓價是經濟學上的供需問題。很多人都想到北京上海討生活,樓價自然會上升。問他,北京上海都要有人賣早餐、打掃衛生、提供日常生活的基本服務啊。要是這些人都買不起房子,誰要幫我們維持路上乾淨呢?他回了一個非常芝加哥學派的答案。他說,那就讓這些服務的價格提高,高到讓他們買得起房子就可以。果然是有想過!可惜,怎樣都沒辦法把光譜一端的社會主義跟另一端的芝加哥學派聯繫得起來。接下來再問,那你的兒子買不起房子怎麼辦呀?

這個問題他就沒想過啦,立馬讓他呆了一下。想一想才說,買不起也得自己想辦法了。這讓我想到一個畫面,兩隻毛絨絨的小老虎圍著母老虎團團轉。

生物學說,智慧愈高的動物,父母照顧幼兒(mother care)的時間會愈久。小狗要幾個月,人類要十幾年。老虎也不笨,在荒野裡,母老虎生下小老虎,照顧他們到能自行捕獵才會離開。所以動動物學家才會拍到毛絨絨的可愛小老虎圍著母老虎轉的畫面。

在大陸生活,跟在荒野一樣,教育醫療衛生都不是基本權利。小孩子能順利長大就不容易,要是能考上重點大學的話,學費之高恐怕一般老百姓得犧牲一切才唸得起, 更不用說房子了。當客人跟我說小孩要自己想辦法時,我想到的是在荒野裡過著叢林法則適者生存的動物。為何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人在水泥森林裡過叢林的生活?

2010/10/17

最不想得的獎


背著沉重的背包、穿著被大雨濕透的衣服、拖著疲累的步伐;早上三點起床,攻頂後下山,算一算走了十個小時。從台灣的第二高峰雪山下來,又累又濕又冷。泡溫泉後精神多了,小小的旅館地上放滿拿出來晾的睡袋衣服,站也沒地方,只好爬到床上看久違了的電視。公視有話好說晚上十二點重播,請來了王丹,什麼大事發生了?螢幕邊的走馬燈滾動著劉曉波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消息,興奮得大叫起來,馬上有把睡袋收一收再回去爬一趟的動力。

一些大陸異議人士覺得這個獎不應頒給劉曉波,很多人比他更應獲得這個獎。我想,這也不是誰得的問題。這個獎宣揚的是一種普世價值,在全球經濟還在不明朗的狀態之下,挪威不理中國壓力,硬是把獎頒給了中國人,真是勇氣可嘉。本來和平獎的象徵意義就是大於實質啊!

中國的反應也是在我們預期:消息封鎖、新聞控制、網路刪帖、劉霞軟禁、外交部抗議,老狗玩不出新把戲。很多人覺得中共這樣做很低級,很討厭;要是中共不是這樣,劉曉波還會很獎嗎?老實說,得這個獎不是什麼光采的事;要是國富民強,人民生活有尊嚴,和平獎絕不會從天而降。這可算是諾貝爾獎裡讓人又愛又恨的一個。每年諾獎頒發時,網上都有糞青們大聲疾呼為什麼大陸這麼強大卻沒人得獎,然後就會扯到這是西方國家對中國大國掘起的報復。現在零的突破,卻沒人吭聲。

雖然共產黨府不遺餘力的封鎖消息,我們也不得不佩服現在小朋友與政府纏鬥的能力。以《三重門》紅遍兩岸三地的帥哥賽車手兼作家韓寒十月九日凌晨一點半發了個帖在他的blog 裡,標題叫「2010年10月08日」,內文只有一對quotation mark:“   ”。因為粉絲眾多,立馬有網民跟帖問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韓寒的帖常被五毛刪,剛開始大家都以為內容被刪去了。後來有翻牆者回報知道韓寒要表達啥,以Nokia Pizza 為代號。剛開始還是非常隱晦,沒人敢直接講出來。之後回帖越來越火,以每幾秒一個的速度跟帖。十一日之後開始大鳴大放,除了「劉曉波得諾貝爾和平獎」整段都看到外,連零八憲章全文跟罵共產黨的都出來了。網警跟五毛們拼命刪帖都來不及,只能把有劉曉波跟和平獎字眼的帖刪除,其它的就慢慢來。直到目前為止,沒被刪的跟帖共有一萬四千個,一共兩百八十九頁,很多精彩的跟帖還沒刪完。韓寒只不過發了一個只有兩個符號的文,網友們自己把它填上了。 

網民們其實不是豬頭,不管有多少的控制,一有機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共產黨不可能不怕的。最後借用一位博客的詩:

諸位兄弟,讓我们面朝錦州,隔空乾一杯。
不是為了榮耀,而是為了苦難。
為了那个蒙難的義人,他得到了世界的讚許,卻得不到自由。

PS.:韓寒是個有趣的小朋友,有空上去他的blog 看看:http://blog.sina.com.cn/twocold

2010/09/12

2010台北雙年展攻略


不是什麼好人,所以fine art 不是我那杯茶。腦後有反骨,獨鍾contemporary。餓了兩年,就等雙年展。愈辦愈旺,威尼斯、上海,連文化沙漠香港都有。不知道是否本著一吃飽兩年的心態,之前的雙年展不是走到累死(上海美術館好多層)就是看到累死。上屆台北雙年展展品多到本館都放不下,要擺到其他地方。又怕沒人去,用上集點送啤酒杯一招,何苦呢!

今年台北雙年展從精兵制,只有廿三位藝術家;展品兩層就放完。不要以為偷懶,這次多的是跟觀眾間的互動展品。參觀者不再是「看」美術展,還要參與美術展。互動要時間,就有時間表,過了時間就沒得玩。本課要跟大家說如何參與雙年展最好玩。

先講一下本屆特色。書本上說的什麼反思雙年展等都不對。我覺得是反思藝術與政治、商業跟生活間的關係。以藝術跟政治來說,有件展品叫「館長剪輯版」。之前北美館沒有館長,有藝術家說我們來徵館長好了,北美館也同意。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政府卻派人下來當館長。藝術家照原定計劃進行,把整個過程記錄下來,用來諷刺不懂藝術的官員指派館長。開幕週還在館長室放映,非常irony。跟商業的關係就以石晉華的「當代藝術鍊金術四部曲」為代表。石晉華利用藝廊跟藝術家之間的交易規則來諷刺藝術品供應鍊對藝術本質的忽視。跟生活有關的就是作品「Google Office」與「Google Office 0.2」,這兩個展品都是互動的,觀眾可以親身參與。

講到互動,今年有好幾個互動展品。第一個就是Superflex 的自由啤酒工廠,參與者可以親自用Superflex 所研發的配方釀造自己的啤酒。總共要去玩三次,第一次釀造、第二次裝瓶,最後去拿。另一個是「Google Office 0.2」,這個展品很神秘,參與者一個一個的進去,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事。我還沒玩,沒法告訴大家。香港藝術家白雙全有個叫「回家計劃」,每晚北美館收館時參與者可以請他陪伴回家,然後他會把整個互動po 上網。

我覺得本屆雙年展最特別的是「內視鏡」計劃。一直以來美術館都是不能拍照的(除了大陸的美術館用閃燈都沒人理外),我覺得這是美術館要把複製權據為己有的一種低級方法。而這次任何參觀者都可以申請拍照,掛上拍攝証,隨便拍都沒人管。而你也可以把拍下的照片upload 到雙年展網站,之後他們用作出版攝影專集用。

說了這麼多,攻略從這裡開始。有別於其他地方,台北雙年展是免費的。所有的互動也是免費,不用擔心帶小朋友去會花錢。不過,如果想參加「自由啤酒計劃」請先打電話報名(註一)。只有週六有活動的關係,昨天報名時已經排到十月中了。

進館後,先在服務台借語音導覽跟拍攝証。在入口處拿厚達一公分的手冊。包包跟水可以放在入口處走廊上的「置物櫃」,這是白雙全的另一件作品。東西放置物櫃而不放服務台是為了拿東西比較方便。放完東西,你已經來到手冊的第廿一頁,作品四。請先往前走到「Google Office」的入口,右邊有個服務台,在那邊報名玩「Google Office 0.2」的時間(註二)。接下來就可以跟著手冊玩了。

還有要注意的是,在「Google Office 0.2」旁的藝術家影院每天放映電影都不一樣。大部分都是下午一點開始,開映後就不能入場。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館長剪輯版」開幕週在館長室放映。館長室在美術館外,問一下志工怎樣去,不要走錯。

攻略講完,來講一下藝術品拍攝這件事。拍攝,其實是一種再創作。譬如說拍攝風景,上帝創造了自然美景,我們把它拍下來,利用光圈、快門、暗房(現在還有 PS),就是再創作。拍建築物、拍人都一樣。而當代藝術很多本來就是再創作或是複製(像Andy Warhol),我們去拍它就是再再創作。這種再再創作有多少價值或價值到底如何去衡量?...唉!大家開始頭暈了,下課!

註一:請撥02-2595-7656分機232找吳小姐報名。
註二:「Google Office 0.2」時間:Sun~Fri:11:00~13:00/ 15:00~17:00; Sat:10:30~12:30/ 14:00~16:00/ 18:00~20:00。每人大概五分鐘。

附註:照片是一幅在「Google Office」拍的模仿Ikea 廣告的畫。拍這幅模仿的畫就是一種再再創作。

2010/08/15

悼舟曲


今天是甘肅舟曲泥石流災難的頭七,首先在這裡為死難者哀悼。

因為媒體的關係,台灣人可能不太注意到這件事。但一千兩百人遇難、五百人失踪,傷亡絕對比八八水災來得慘重。今天,中國全國下半旗誌哀,全國所有娛樂場所(電影院、遊樂場等)停止營業。習慣上大陸網站,無論是下載、看節目或是新聞的同學們會發現所有的網站都是黑白的。電影、連續劇、音樂全都暫停下載或收看。今天,大陸的電視節目全是新聞,真是個黑暗的紀念日啊!

耐著性子看大陸新聞,無論是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或是各地方的衛視,新聞清一式的都是一個樣子。第一條:全國各單位下半旗哀悼。第二條:胡錦濤帶著中央政治局常委一字排開默哀。第三條:各地,特別是甘肅地方首長帶頭的默哀。同學們,你們看到什麼嗎?

我們看到的是一系列的符號(icon)放在受災人民的前面,受災人民不見了。先是國家(國旗),再來是黨(中央政治局常委),再來是省政府。受災人民在那裡?「沒有國那有家」這種鬼話我們也談過了,這裡先不再述。我們要討論的是,災難過了七天,有人去反省為何舟曲會發生這麼嚴重的泥石流?政府不敢面對,這期的《南方周末》幫我們提供答案了。

電視上看到的舟曲是個滿是黃土的城鎮,周邊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好像泥石流是下大雨後必然的現象。其實不然,解放(民國三十八年)之前,這裡是森林。那時候,舟曲又有「甘肅江南」跟「不二揚州」的美名。老人家說:「最大的樹,一個人抱都抱不住。」

解放後第二年,林業局下的九二三林廠負起了開發舟曲森林的責任。砍伐沒限制,最大量的那年高達二十五萬立方米。砍完樹就砍防風林,最後什麼砍光了,剩下黃土。

沒有林業,政府沒有財源,就把念頭動到水力發電跟金礦上。這兩項都沒為當地帶來什麼實質的收入,卻把環境弄得更糟,泥石流更易發生。要不是因為汶川大地震,政府根本不會把錢投入水土保持。而災難的當天,工人們還在為一個攔渣壩趕工。

這場災難很明顯的是政府開發過多的結果。可惜,這跟汶川的豆腐渣學校和國王的新衣一樣,沒人會說出真話。

補白:龍應台基金會的思沙龍這兩週都請來大陸的媒體人跟學者來座談。下週日的題目『是「黨的喉舌」?還是社會公器?﹣從《南方周末》看中國傳媒的改變』,本要來的《南方周末》常務副主編陳明洋因為政府不批,沒法來台跟大家座談。是這期的舟曲文章還是上週把龍應台在北大演講的稿登出來惹毛了共產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本來準備好要給陳簽名的《南方周末》看來沒用了。

2010/08/07

小心霸權就在你身邊

愛爬山沒藥救,剛到台灣就往山裡跑。原住民被漢人迫到山上去,所以山上都是部落。第一次去部落覺得很奇怪,有很多教堂。台北市的教堂加起來沒有一個山頭多。而且教堂外牆都是原住民圖騰,當時覺得真是基督教與原始宗教的大融合。

書讀多了才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南美是天主教的地盤,非洲、澳洲主要是基督教。當初傳教士到世界各地宣教真是披荊斬棘,人頭落地不知凡幾。原住民過著跟大自然共生的生活,原始宗教就是維持人與大自然平衡的教條。這些教條經歷上千年的考驗,成為文化及生活的一部份。而聖經裡的教條對他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找吃的都忙不完,能否上天堂又跟他們有何相干?為何幾個願意犧牲生命的白人來給你斬個幾刀就相信他們呢?

當初傳教士跟著殖民者出去宣教時,以為只帶來子彈跟上帝的福音。子彈讓原住民俯首,福音讓原住民原諒他們的入侵。其實還帶來了西方的病毒、病菌。子彈一發死一個,病毒一死一條村。白人早就對這些病毒有抵抗力,原住民沒遇過,一來就病。傳教士很多是醫生,治這些病就小菜一碟,對原住民來說是救人一命。能救命就跟神一樣的神,直把傳教士當神一樣拜。命是你救的,你要我信什麼都成。原住民之所以信外來宗教是因為拿自己的命去換來的,絕不是傳教士的犧牲精神感動他們。

除了病毒外,傳教士還消滅了原住民的文化。原住民的部落很小,沒有武器;在大自然裡跟其他動物處在平等的地位,沒有能力控制或凌駕大自然。他們的文化是跟自然共生,與伊甸園沒什麼兩樣。夏娃吃了禁果才知道自己赤身露體,原住民對穿不穿衣服毫不在乎。基督教文化是一種霸權式的文化,自然為人所用;只要上帝不爽就用洪水把你淹了。西方文明其實把原住民的單純污染了。禁果,在聖經裡是蛇讓人吃的,在現實裡是自稱為上帝傳福音的教士帶過去的。這種把文化多樣性消滅的霸權主義,雖然身為基督徒,我不能接受。

上面講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不接受又怎樣。幸好現代人開始尊重文化多樣性,又因為環保的關係去跟原住民學習如何與大自然共處。原住民文化又重新得到尊重,起碼台灣有原住民的專屬電視頻道了。

八八風災一年過去,小林村的族人希望政府能給予土地跟資金幫助把消滅的部落重建。而政府卻希望村民可以入住慈濟為他們建的「大愛園區」。原住民並不領情,他們覺得「大愛園區」太慈濟,很難傳續他們的族群文化。園區是漢式的排屋建築,裡面不可以抽菸、喝酒、吃檳榔,連烤肉都不行。慈濟幫他們建的基督教堂裡竟然還有證嚴法師靜思語。公視訪問住在那邊的原住民,他們說慈濟一直勸他們要吃素信佛,覺得不受尊重,很難受,住不下去。

原住民本來就是狩獵文化,狩獵就是維持生態平衡的一種方法。吃肉喝酒就是他們文化的一部份(同樣是佛教,難不成叫喇嘛吃素嗎?)信基督教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現在還要他們信佛?做善事就不要求回報嘛!慈濟這種給你地方住、你就要聽我的跟白人治你病、你就要聽我的不遑多讓。只不過相隔了四百年,你以為大家還會臣服在這種披著羊皮的霸權主義底下嗎?

PS.:陳文茜今天在水果報裡的專欄為慈濟抱不平,說慈濟做了多少好事云云。文中卻沒有為對原住民文化的不尊重作出任何解釋。這位搖筆桿還真的是從政出身的。

2010/08/01

商周男與新疆


吃中飯時同事問我要不要到大陸創業。他說最近大陸加速新發展,投資超過一千億人民幣,包括這個、那個產業。而且中國政府對新的重視日益提高,...下刪五千字。最後問我熟不熟,一起賺錢去。

同事大陸只去過一次,而且是跟團,對那邊狀況不可能熟悉,便問他從那得到這個消息。他說,這期的商業周刊用很大的篇幅報導這個計劃。唉!商周又累事。

大陸對新的投資早有所聞,現在是每個沿海城市要認養一個地方,像深圳就認養了喀什,還說要把喀什打造成另一個特區。但這代表了什麼?大陸凡事只有一招,就是經濟,認為吃飽了就不會鬧事。漢人沒種是這樣,維吾爾人卻不是。前年新鬧得兇,以為多搞點經濟活動讓維吾爾人忙著就會沒事。所謂招商云云,乃共產黨希望世界各地資金投入,以後維吾爾人鬧事鎮壓就不會有人說話了。說到拿真金白銀去投資,朋友的父親才剛把新的事業結束;人家老行尊都鎩羽而歸,我們這些黃毛小子能做個屁。

還記得剛出道時,公司的前輩有事沒事跟我討論國際問題,可惜他沒兩下子就討論不下去,好像沒想得很清楚。後來前輩跟我說,不要只顧著工作,世界大事也要顧,這樣才有機會當上精英。雖然自知跟精英無緣,前輩教訓還是要豎起耳朵的。他訂了商業周刊跟天下雜誌,說是台灣精英跟中產必看的雜誌,叫我也要訂。看我興趣卻卻,就拿幾本來給我看。不看就算了,一看,原來他對事情的看法都從那裡來的。這些雜誌只說其然,沒說出所以然;讀者看完只能一知半解。可是,精英們都很忙,忙到只能看這類雜誌。精英們又愛發表意見,意見的內容來來去去也是來自於這些雜誌。後來我把這類因為沒時間所以只看這兩本雜誌,又以為看了這兩本雜誌就可以跟世界無縫接軌的精英們都叫「商周男」。

並不是說看這些雜誌不好,只是台灣以前英語教育不普及,大部份人沒有能力直接看國外雜誌。功利主義又讓學生沒有好好的把人文、社會科學學好,沒能力分辯是非。那就只好雜誌云亦云啦。

台灣媒體比銀行還多,競爭激烈,各家利潤非常單薄。沒錢派記者出去就算了,連買外電的錢都沒有。在這種劣幣驅逐良幣的狀況底下,媒體只能報導昨晚隔壁死隻狗、你家後園貓不見。或是把外國的政府宣傳照著抄。這就成為新投資形勢大好的報導了。

精英是要靠媒體餵養的,什麼樣的媒體養出什麼的精英。媒體無能,就只能餓死精英啦!

(附圖為喀什東湖,跟以前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不過,喀什搞成這樣還有什麼好去的?)

2010/07/11

知識份子的養分


前週末深圳出差,到步後買了當天的「南方都市報」跟「南方週末」。打開一看,「南方都市」週日副刊有「南方閱讀」跟「南方評論」兩疊。「評論」裡有篇文章,作者郭宇寬不同意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中的「預定論」。接著他又用「預定論」來批評大陸好些學閥的由來。這讓我想到廿年前一個下午。

那天下午沒課,在宿舍寢室看時報副刊,也是韋伯,也是談「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剛好中國通史的老師就是教我們用書裡的手法來分析資本主義到底有沒有在中國發生。報紙講的不是中國史,所以邊看邊把老師教的再往外延伸出去。

報紙是寢室四個人合訂的,學長回來看到報紙也在唸唸有詞韋伯。我就問:「你也讀韋伯?」學長說最近上中國通史有個怪胎老師講韋伯,很有趣。另外一個學長也湊過來說他那個老師也一樣,上課前先投票讓不讓他邊講課邊抽煙斗。這才發現我們三個都上劉季倫老師的課。這是我第一次跟其他人討論韋伯,那個下午真精彩。不只那個下午,當時報紙副刊都很好看,不時看到馬克斯、傅科、羅蘭巴特、林語堂、魯迅、唐君毅、牟宗三等。直把副刊當成課堂的延續。

報紙副刊是知識份子的養分,把象牙塔跟社會現實連結起來。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用學來知識分析現象,提出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法就是知識份子的責任。廿年前的報紙副刊把我從單純的學生變成一個知識份子。

可惜,台灣報紙的副刊愈辦愈差,實在看不下去。自由時報副刊登的是言情小說,聯副成為文藝中年刊登跟女兒的生活週記和半導體代工大廠董娘發表如何愛護員工的場所。中時副刊,連看也不想看。台灣報紙副刊淪落至此,斯文掃地!

你會問我:「皓皓先生,既然大陸這麼有養分, 幹嘛不留在大陸工作呢?」

植物要長得好,養分很重要,沒養分就長得瘦小。大陸有養分沒錯,可惜,生長的必需要素是陽光、空氣、水。在資訊封鎖的黑暗大陸,沒半點光,不管養分有多少,長不出知識份子,糞青倒有一堆。

感謝高焜,光纖就像吸管,每天伸到對岸去吸他們的養分,頭好壯壯,哈!

補白:免費打個廣告「南方都市報」網址:http://nd.oeeee.com/,按上面「今日報紙」。「南方週末」網址:http: //nf.nfdaily.cn/,上面連結選「南方週末」

2010/06/13

自殺的社會學觀點


富士康的十二跳搞得沸沸揚揚。一開始猜會有幾跳,扯到維特效應(Werther Effect)。新聞報導不是針對薪水太低就是八十後抗壓差。後來郭董連連加薪,又說有陰謀論,跟老共叫板云云。

看遍港台媒體,全都圍著經濟問題打轉,好像所有問題都是經濟問題。以前修經濟學沒遇到半個新聞系的,怎麼現在滿街記者都說得一嘴經濟了。是因為新聞裡常常搬弄些經濟名詞,聽多了大家以為很懂?還是因為經濟學在金融界使用得相當成功,百姓們都相信經濟萬能?其實大家都忽略了描述人類行為不只經濟學,還有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著眼於選擇行為,描述像富士康的這種自殺,應該要回到社會學奠基者之一涂爾幹(Émile Durkheim)在其經典「自殺論」裡的分析。硬把經濟學套在自殺上,真是貽笑大方。

涂爾幹把歐洲的自殺數字算了一遍,歸納出來,自殺跟我們一直以來的偏見,譬如說:精神失常、酗酒、貧窮、遺傳、氣候等通通沒有關係。人不會因為窮而自殺,但會因為忽然間變窮而自殺。他把自殺原因分成下面三種:

Egoistic:自我型。涂爾幹歸納出宗教、家庭與政治團體整合度愈高,自殺率愈低。現代人愈來愈相信知識、不相信上帝, 愈來愈抱單身主義,愈來愈不相信政治可以為你服務,所以自殺率高。總的來說,人跟社會團體愈疏離,愈沒有依靠,自殺率愈高。

Altruistic:利他型。相對於自我型是跟社會太疏離,利他型是社會對他的期望太高。這種自殺是指人為了社會而做出自殺的行為。日本人動不動切腹就是利他主義自殺行為最佳例子。

Anomic:脫序型。人不知如何面對動盪不安的環境時,自殺就會發生。這裡所謂的動盪不安不只經濟、政治、價值觀,甚至離婚也算在內。所以上面才會說忽然間變窮會使自殺率增加,這就解釋了為何一九九八年香港流行燒炭自殺。而窮到極點的八十年代中國自殺率並不高。

南方周末的記者混進去富士康打工,回來的報導告訴我們,其實裡面的待遇並不差,吃得好、住得好。但年青人畢業後加入富士康,工作忙到連室友都不認識。每天來回於宿舍跟工廠之間,沒家庭、沒朋友。可是人,總是需要朋友,總是需要團體來相互扶持。共產黨是由群眾運動起家,所以最怕一群人混在一起。

本來人在塵世間受苦,還可以寄託於宗教。但馬克斯一句宗教是人民鴉片,連信教都不給。在這種集體工廠裡,身體距離很近,心理距離卻很遠,這就是自我型自殺的條件。而加薪百分之六十六,只能讓員工心裡平衡一下,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沒解決,自殺還是會發生。

2010/06/12

一年又一年,過了廿一年


這天很特別,路人多穿黑衣。連剛到步的朋友都有同感。他問:「會不會只有你們這個年紀的人會記得?年輕人應該沒感覺了吧?」我說:「有多少人今晚就知道,不用猜。」

一大早飛,累得很。一個想再訪太平山,另一個前天吃壞肚子。看得出他們倆很猶豫,最後還是敵不過好奇心,跟我去坐坐。

灣仔往銅鑼灣的電車上,下班時間塞滿人。非黑則白的衣服,大家都去同一個地方。除了兩個花枝招展要去 shopping的自由行在那吱哩呱啦外,車上安靜得嚇人。另外一對自由行,低聲問著到了沒,顯然是特地來參加的。

銅鑼灣是終點站,全部下車,跟著大伙走就是了,不怕迷路。本來以為早到了半小時,沒想到只能坐進第五個球場。開場前十分鐘,六個足球場全坐滿,要開放草地才成。後來連擠也擠不進來了,據說這天來了十五萬人。

雖然有十五萬人,開始前除了唱唱歌以外很安靜,比西洋菜街安靜多了。過了廿一年,大家心裡還是沉重。坐下來後不久,左邊來了個八十多歲要人撐扶才能坐下的老太太。她的家屬聽我說國語,以為我們從內地來,很興奮;怕我們聽不懂,一直想幫忙翻譯。謝謝他的熱心,其實我就是那個翻譯。前面又來了一群由老師帶著的學生,廿一年前,他們還沒出生吧。不知道是那一所學校,裙子很短。

在台灣,任何政治社會議題的集會,一定會有正反雙方的人到場上相互嗆聲。而這裡十五萬人,場裡場外萬眾一心,沒有任何雜音,實在難能可貴。來到這裡,才真的體會到每年燭光晚會的必要性。

我們,跟後來出生的小孩子一樣,沒有親眼現場目睹,都是從電視裡看到影像的。但那時候全香港,甚至全世界的氛圍,讓我們好像親歷其景,坦克就在我面前,我要攔著它!

而每年的燭光晚會,目的就是重新建構這個氛圍,讓年輕人能夠回到廿一年前跟我們一樣,讓他們能感同身受那時遠在北京現在遠在天國的同志們的勇氣與痛苦。要不這樣,民主女神之火如何傳承下去呢?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還要辦燭光晚會的原因。 

衷心的希望明年這天老太太可以安坐家中、年輕學生可以出去玩、燭光晚會因為平反而不用再辦。但我很清楚,中國還沒有出現有勇氣的領導人出來認錯。

買東西買膩了、吃東西吃煩了、逛街逛累了,何不在明年的這天,跟另外十五萬人一起到維園來坐坐。到時見!

2010/05/23

單薄的《歲月神偷》


昨天跑去看《歲月神偷》,換票前還特別問一下是否粵語版,怕翻成國語不倫不類。才第二天上映,電影院裡就沒多少觀眾,跟在香港的賣座有很大對比。打著柏林影展得獎的旗號,好像在台灣沒什麼號召力。為何?

《歲月神偷》講的是六十年代一個以造鞋為生的家庭故事,是導演羅啟銳的半自傳電影。雖然香港在亞洲電影裡居首,可惜這類憶苦思甜的題材不是港人專長,一拍就知醜了。

電影想要表達六十年代香港人過的日子。可惜講來講去就是窮加生老病死加移民城市加貪污。而且每一件事都草草帶過,沒有深入的描寫跟探討,十分單薄。不知導演是怕香港人沒耐性還是 表達能力的問題,希望是前者。

香港電影以商業片聞名於世,商業片就是要賣,要賣必須吸引普羅大眾,想吸引普羅大眾就要配合時代脈動。六、七十年代港英關係差時最愛打洋鬼子的李小龍,八十年代大量內地人偷渡來港時最愛看省港旗兵,九十年代屯門開發後最受歡迎的是古惑仔系列。憶苦思甜或深刻的去討論任何議題不是商業片那杯茶,香港人不會拍。

拍憶苦思甜首選當然是大陸啦!說苦,大陸人比誰受的苦都多。說甜,誰現在的經濟發展比得上大陸?很早就說過,大陸導演敘事能力很強,可惜很多故事不能講,慢慢變成沒東西可以講。但憶苦思甜沒問題,看看《陽光燦爛的日子》、《活著》,甚至去年的《高考一九七七》水準都遠高於《歲月神偷》。

在台灣,不用問大家都知道最會拍這類電影的是侯孝賢導演。他把小津安二郎的手法帶進來,從鄉土拍到城市,不細數了。我想這是為什麼台灣人對《歲月神偷》這類題材已經麻目的原因。

香港是個步伐急速的社會,沒有人停下來積累任何東西。沒有積累就沒有文化,在文化的沙漠裡,誰懂得憶苦思甜?《歲月神偷》的熱賣不過是香港人三分鐘熱度的又一例而已。

2010/05/09

一本爛小說


最近看了一本在大陸很紅火的書,看得我很火大。這本書叫「貨幣戰爭」。這本書在大陸有多紅?剛出版時還住上海,媒體舖天蓋地報導,連南方系列也不免俗。我這人最怕熱鬧,看書也一樣。特不愛往熱裡湊。去年買的時候已經第廿二刷,據說網路上讀者過百萬。買了,擱在那一直沒看;余華、莫言、蘇童,大陸有才的作家太多了,輪不到它。看罷名家好書,慕容雪村又還沒到手,先加減看看。沒看就算了,一看火大。

翻開第一頁:「他们构建起数量庞大的秘密代理人网络,这些类似战略情报间谍的人被称为 “孩子们”。这些人被派驻欧洲所有的首都...」同學們,你有看出端倪嗎?注意「被称为 “孩子们”」跟「这些人被派驻欧洲」這兩句。這不是中文的文法啊!後面愈來愈多,受不了,把書合起來看封面,寫著「宋鴻兵編著」。唉,原來是東湊西湊抄出來的。如果是引用,總該給個引號,注明從何方引的,這種被來被去的句子一大堆都沒引號,這位宋鴻兵也抄太順手了吧!不過,大陸沒版權的事多著,輪不到這樁。 

說罷作者的混,講講劇情。故事是說這個世界的貨幣都是幾個隱世金融大鱷所控制,連美國聯儲(台:聯準)也是私人擁有。這幾個王八蛋說服了(說服不了就殺)各國央行放棄金本位。再用各種陰謀手段,獲得發鈔權,不給又殺。最後把世界上的黃金都買光。總之希特勒的掘起、甘迺迪之死、列根(雷根、里根)遇刺、日本十年經濟停滯都是這幾個王八搞出來的,一整本書的陰謀論。結論是:叫老共一定要緊抓鈔票發行量、匯率不能隨老美起舞、趕快買進大量黃金。同學們看到嗎?這本書的target audience 是黨中央,給黨看的,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其實宋鴻兵想當官想瘋了,想吸引中央注意,就想到上書求官。阿貓阿狗寫書中央怎會看?把海外所有陰謀論抄成一大本,大陸人愛看,熱賣,造成話題。中央看了,嚴然一副他最會的樣子,請他入閣,高明不?

男人愛看陰謀論跟女人愛看八卦一樣,就是愛看隱私;愈躲躲藏藏的愈想看。而陰謀論本質跟八卦一樣,知道又如何?志玲跟仔仔分了,會輪到我嗎?知道美鈔可以亂印,難道要把錢都換成人民幣嗎?如果這是本經濟學,學會了還可以預測未來,科學的本質嘛!看了這本,對明天一點幫助都沒有。

水果週刊說有圖有真相,陰謀論比八卦更不用負責任。反正無法証明,能証明就叫陽謀,不叫陰謀,能証明就叫失敗的陰謀,估計你也不會佩服他們。所以就隨便寫,亂亂掰。手癢來一段:這書在台灣出繁體版,其實是馬英九跟胡哥說好,要台灣人看了這本書後覺得美國不能依靠,還是靠大陸好。如果這書沒在台灣出繁體版:其實是馬英九跟胡哥說好,要台灣人去買大陸簡體版, 學學簡體字,為將來統一作準備。

陰謀論在大陸很吃香,因為他們過慣了不知明天的生活。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大躍進、文革,從來都是不能預知的;只能用陰謀論來合理化。一有運動,都是陰謀,反正求知無門。現代資本主義下的媒體見醜聞如鯊魚嗜腥,一張嘴就咬住不放。小陰謀沒事,大陰謀不容易。

這書榮獲2007 年長沙晨報周刊十大爛書第一名。又被大陸的人肉搜索引擎發現全書是抄美國在1995 年的一部紀錄片"The Money Master"。幸好不只我一個在罵,一個不小心就被同學們蓋布袋。

其實陰謀論跟小說沒什麼兩樣,一樣有寫得好跟寫得壞的分別。寫得好就叫「達文西密碼」,寫得不好就叫「貨幣戰爭」。同學們,一天只有廿四小時,除非你特愛此味,省著點用好!

2010/04/19

價值大觀園


「寧願坐在寶馬裡哭泣,也不願坐在單車後歡笑。」有個正妹跟你說這話,會有什麼反應?所謂反應,也要看說話的是誰。如果是你心儀的人,而你又剛好有輛寶馬,那真是完美組合。如果你只有輛單車,恐怕不好受了。若說的人是朋友,或許你會覺得這個人太重視物質。如果是在電視交友節目中大聲說出來,大家可要看看社會出現什麼問題了。

一位參加者這樣的發言把江蘇衛視一檔「適應現代生活節奏的大型婚戀交友」節目﹣「非誠勿擾」推上了收視最高點。這檔每週六、日晚上播出的節目有多紅火?不算像我一樣在網路上收看的觀眾,單單在電視機前坐著看的,已經連續一個月全國收視第一,上週收視率更超過百分之三點七。同學們,不要用香港、台灣的規模去看大陸,香港只有兩個電視台,收視率廿、三十是常有的事。台灣電視台多,百分之二就算不錯。中國有十四億人啊!辛辣的對話讓「非誠勿擾」不只在收視上紅火,網路上也一樣,百度非誠勿擾貼吧內每天超過一萬個post。是什麼樣原因造就這個紅火的節目呢?

先看看遊戲規則。簡單來說,「非誠勿擾」是這樣玩的:一共有廿四個女孩,每人前面有盞燈。一次進來一個男生,女孩們透過影片介紹、跟男生的對答以及主持人的問題來決定自己要還是不要。不要就把燈熄了。過三關後,如果還有燈亮著就倒過來輪到男生選。過程中如果燈全滅了,男生就要離場。某女孩跟男孩配對成功,就會補上另一個。每次節目約有四個男生可以進來參加。

紅火的原因之一是,上交友節目,大家都把 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來吸引別人。而且初次上電視,總是扭扭捏捏、很假,不好看。而「非誠勿擾」這種只要沒配對成功,下次繼續出現的方式讓參加女孩愈來愈會表達自己的想法。而參加的男生也會愈明確知道自己的目標。其二是製作單位精心挑選這廿四個女孩,包括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以個性來說,有中性李宇春型(不要懷疑,有人選她的,這週差點就配對成功)、可愛型、花痴、火辣、學究、幹練、外向、內向害羞型等。從職業來說,自由業、教授、老師、醫護人員、KTV老闆、model、學生、外企、金融業等。另外,高矮肥瘦、魔鬼身材、天使臉孔、南方人、北方人、混血、ABC、少數民族。你想到、想不到的都有,而且選走後補上也相近。這種精心計算的遊戲規則讓觀眾們可以看到各類人的價值觀,大至工作上的、金錢上的、情感上的、消費、交友、人生規劃、孝順父母、審美觀、兩性平等、種族,小至衣食住行玩樂通通有。真是個價值觀的大觀園。

雖然網路上有很多批評,覺得這個節目嘩眾取寵,很多參加者是「托」(製作單位特別請來假裝參加者以製造效果)。但在一個節目中可以讓你看到這麼多價值觀的相互沖擊,這可是精心計算後的結果。了解一個地方通常以外觀為始,以價值觀為終。當你看厭了上海的高樓大廈、北京的天子遺蹟、山西的灰頭土臉、西藏的神秘面紗後,看看「非誠勿擾」吧!

免費幫節目打廣告:http://fcwr.jstv.com/

2010/04/04

硬盤、內存、抱團


深圳、北京、上海是大陸三大外來人口眾多的城市。外面的人會進來,當然是因為那個地方經濟發展好。誰也不想離鄉背井,跑到人家地盤去討生活。萬一被欺負,那就更慘。欺負有兩種:一種是言語溝通的問題,一種是當地人對外來人的態度問題。

深圳是個移民城市,大部份是外地人,所以日常生活要說普通話。外來人口比土著多很多就沒有態度不態度的問題了,深圳對外人最為友善。北京話本來就是含著魯蛋的國語,溝通問題不怕。北京人是天子腳下的心態,你來討生活是因為仰慕天朝的偉大,應當照顧你。雖然不是人人平等,對北漂者還算可以。最麻煩是上海;首先話不容易學,市中心隨便進個百貨公司買東西,第一句肯定是上海話。表明不會後先給個白眼再跟你說普通話。而且上海人總覺得交通亂、路上擠、街上髒、房價高全都是外地人帶來的。上海人跟外地人的緊張關係,跟八年前台灣本省、外省人差不多。這一兩年,媒體上很少再看到芋仔跟蕃薯之辯。而芋仔跟蕃薯的上海版卻在網路世界裡天天上演。跟大家做些名詞解釋,不然真上去看,左看右看全不懂。

硬盤:硬盤就是港、台所說的硬碟(Hard Disk),被用作外地人的意思。為什麼?原本上海人開始罵外地人時就直接寫「外地人」。後來不知被封鎖還是偷懶,用「外地人」漢語拼音的首字母當縮寫。 外地人=Wei Di Ren=WDR。後來再縮,變成WD。WD是硬碟品牌Western Digital 的縮寫,所以「外地人」就變成硬盤了。硬盤也有一個變種,叫「盤盤」。所以在上海的網站上看到文章寫「盤盤們」就表示他們在講外地人的壞話。

內存:既然外地人是硬盤,那本地人是個啥呢?上海人在網路上就稱「內存」。「內存」本來的意思就是DRAM。相對於硬盤放在外面,內存放在電腦裡面。跟硬盤比,內存貴,速度快,處處高人一等。

抱團:這是個引爆點。去年年底上海電台的廣播節目裡,有個愛講上海話的DJ收到一封短訊(SMS,大陸流行短訊,不愛call-in),要求DJ不要再說上海話,又說他討厭上海人。DJ 在宣讀完聽眾的SMS 後,就叫他用抱成一團的姿勢離開這座讓他討厭的城市。「抱成一團的姿勢離開」,說白了就是滾出去的意思。這件事發生後,立馬把本地跟外地人的緊張關係從地下搬到地上。從此之後內存只要不爽就直接叫盤盤抱團。

待在上海時曾遇過不只一次排外的經驗,聽到報導後第一時間就想罵DJ;相信大家也不例外。但轉念一想,如果我在香港聽到大陸人在廣播節目中說討厭香港人,不想聽廣東話,我會叫他滾蛋。同樣的,如果我敢打電話call-in 台灣節目叫他們不要說閩南話,台灣人也會叫我滾蛋吧!

歧視自古有之:清末中國人賣豬仔到舊金山、六七十年代大陸人偷渡或申請到香港、現在的菲傭、外勞、外藉新娘。要消除歧視不是三兩天可以做到的,特別是上海。上海人從開埠以來就是整個中國經濟的執牛耳,又跟西方接軌得早。如果歧視別人要排隊的話,上海肯定排第一。盤盤們,有得等啊!

2010/03/28

暗渡陳倉的 The Hurt Locker


奧斯卡一直都是政治正確的代言,世界警察想宣傳的價值觀都會藉由這個一年一度的盛事推出全球。今年卻被最佳導演 Kathryn Bigelow擺了一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不知道各位同學看了The Hurt Locker(台譯:危機倒數、港譯:拆彈雄心、中譯:拆彈部隊) 了沒?如果你是那種先看評論再選擇看或不看的人,一定不會去,因為網上的評論很差。大部份的說法是不知所云,不然就說攝影機一直在晃動,看到頭痛。更有軍人觀眾說此片拆彈技術九流,不值一看。事實上看的人真不多,才上映兩週,電影院裡坐不到三分之一滿。不過,陶傑說這部片右派得很,也有專欄作家說裡面的 James 是導演前夫的化身。James Cameron有多自大多英雄主義我一點都不關心,倒是想一睹右派電影。看完後,簡直想要站起來拍手啊!本片不只節奏明快,沒有多餘對白,沒有多餘鏡頭, 氣氛處理一流,讓觀眾透不過氣來。而且還發現,陶才子應該是晚了進場,一早離場,才會誤會這是部大右派。

故事說有個叫James 的拆彈專家,在伊拉克執行任務。他的行為給觀眾一種自大、強迫症加偏執狂的感覺,是個完全不管自己安危的英雄主義衝動派。James 隊上還有兩個同伴:黑人Sanborn每天為著James 的英雄主義、不按標準流程辦事跟他吵架;白人Owen一直懷疑為什麼要到這個鬼地方打仗。故事就是他們每天拆彈時所遇到的事情。 

電影一開場就用了"War is a drug"來帶出後面進來的James。伊拉克有很多炸彈,每天都有拆不完的炸彈,強迫症的James 拆彈就像吸毒一樣,愈拆愈上癮。而且英雄主義的他常常不管危險,沒有做好安全措施就上陣。不管兩個伙伴怎樣勸說,他都不聽。

英雄主義電影在奧斯卡是必勝關鍵,反戰卻躲在James 的英雄主義底下,暗渡陳倉進觀眾的心。隨著每天拆不完的炸彈,Owen 跟觀眾都開始問,為什麼有這麼多炸彈?為什麼到處都有炸彈?答案不需對白,觀眾每個都會答,炸彈是沖著美國人來的,美國人回家之日就是炸彈自行消失之時。

雖然英雄主義壓倒一切,Sanborn、Owen問James 的每個問題就像我們問打仗打上癮的美國一樣。James沒有答案,同樣的,美國也沒有答案。

他們三個役滿回到美國,James 受不了在家裡跟太太孩子的安穩日子,又回到戰場去。War is a drug,我們的主角就跟世界警察一樣,沒仗打心會癢。

或許聰明的Kathryn 讀過中國書,知道明刀明槍打不過,暗渡陳倉是為上策。用英雄主義暗渡反戰,這場贏得漂亮。

2010/02/28

國際化都市


過年前客戶來訪,兩個都是北京清華畢業,在加州理工拿博士後留下來工作的高材生。第一次來台灣,當然要盡地主之誼。逛完中正紀念堂、凱達格蘭大道、總統府後,順道到西門町去。「町」雖然是漢字,現代漢語已少用;所以他們一直問我什麼是「西門町」。多說無益,看了就知道。

週末的西門町,當然是人山人海。行人徒步區裡各種店舖攤販,路上人們各種衣著,他倆逛得很高興。走著走著,年紀大的那一位問:「台北好像很少外國人。」我回答:「對啊!台北不是個國際化都市。」接下去本來要抒發三萬字感想,包括沒有外語電視台,沒有好的英文報章雜誌等。年青的那一位插話:「對!我有一個証明台北不是國際化都是的想法。」

嘩!証明!我最喜歡証明了,行為科學通常只能說明,証明就實証主義了。不過從唯物主義國度出來的同志們可能不知道實証主義是啥。

他說:「國際化都市的人都很冷漠。這裡的人太熱情了,這絕不是個國際化都市。」又說:「你看紐約人,跟他們講話,他們都躲開。這才叫國際化都市。」

這個想法很新鮮,不禁讓我沉默片刻慢慢細味他的話。比照一下待過的城市,很有道理。但,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國際化都市人來人往,資訊流通很快,鬼計很多,大家每天都過著防不勝防的日子。又也許,國際化都市每天都要跟全世界競爭,生活壓力大得驚人,沒空去管別人的事。

也許還有很多個也許。當我說下次來可以到台灣南部走走,南部人很熱情,他們異口同聲驚訝的說:「比這裡更熱情?」我肯定他們會再來。

2010/02/15

一樣的城市


昨天跟同學去海港城的Starbucks聊天,他說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很久沒到尖沙咀去了。路上經過很多閃閃發亮的shopping mall,他說了句,這真是個國際化大都市。我問說,什麼是國際化大都市,他指一指外面:「就像這樣!」

有個沒見十幾年的朋友加入我們。問她最近去那玩,她的回答是:「全世界都去過了。」我想,一定很多特別的經歷可以分享,或許有些地方可以成為我下次去玩的目標,所以問那裡最特別,她說沒什麼特別的。這讓我想起Calvino 的「The Invisible City」。

The Invisible City 是以馬可波羅(Marco Polo)為主角,跟大汗描述他到過城市的故事。書中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他說當坐在機場時,會忘記身處那一個城市,因為每個機場都長得一樣(不要問我馬可波羅為什麼會坐飛機,這不是書裡的重點)。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Calvino 就預言都市發展會趨向雷同;到最後,站在十字路口上張開雙眼會不知道身在何方。又或者說,坐在上海、台北或是海港城的Starbucks內,其實你不知道自己在那裡。

有人環遊世界,到訪各國大都會,坐同一個航空公司的飛機,住同一集團的酒店,出入計程車,逛shopping mall。為什麼?因為習慣了!因為習慣了,不想變動,不想有任何驚訝,當然也不會有任何驚喜。所有情境、環境都是熟悉的,去跟沒去一樣,怎會特別呢?

坐四天四夜火車,在Lake Baikal吃到omul叫驚喜;在莫斯科十月大街上被高大俄國佬吐口香糖到手上食物叫驚訝。在Pisac 市集,小攤老闆娘把上手吃過的盤子用布擦一擦盛飯給我叫驚訝;吃到後來Quechua、西班牙語、英語加比手畫腳跟他們研究怎樣用筷子吃東西叫驚喜。在 Lake Balaton邊上小鎮,隨便找個店進去,所有人都盯著你看,以為進了鬼屋叫驚訝;比手畫腳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上菜後發現很好吃,滿足的表情被當地人看到,對你豎起大姆指點頭稱讚你識貨,這叫驚喜。在海拔三千多公尺的印加部落坐巴士,車上塞滿人,充斥著各種獨特的味道,只有你一個外來者,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你,覺得你為什麼都跟我們塞巴士,恨不得馬上找個洞鑽進去,這叫驚訝。途中有老婆婆顫顫巍巍上車,你站起來讓坐,所有人都對你行注目禮、微笑,用你聽不懂的語言問你要到那裡玩。下車時有人跟你指路後再上車走,連司機都跟你說再見,這叫驚喜。

在途上,驚訝跟驚喜好像孿生的一樣,沒法只取其一。全球化把驚訝鏟除的同時,也把驚喜從我手上奪去,我寧願不要。

同學,下次我們可以去地踎茶餐廳找點驚喜嗎?

2010/01/17

悼谷歌


2006 年,我在上海工作。Google在那時候推出google.cn 的搜尋網站,中文名字叫「谷歌」。心想:不會吧?「谷歌」這兩個字廣東話讀起來真難聽,恐怕活不久,果不其然。當然,這是玩笑話。在上海時電腦的 proxy 設在國外,所以上網時不是連到美國就是台灣的google,很少用到google.cn。隨著中國一天比一天嚴厲的網路管制,連自己的部落格都不能發表、 修改、閱讀,趕快連滾帶爬的跑回台灣去〔註1〕。上週,google終於受不了中國的管東管西,決定拼了。放手讓所有的資訊透明,不再管制,等著中國政府趕走。

針對這件事,在中國的網路論壇裡所有支持谷歌的文章都被即時刪去,只留下寥寥可數的五毛黨文章。論點不外是美國要跟中國對戰、這是政治問題、谷歌不願意遵照中國法律等。中國人搞這些真厲害,每篇都洋洋灑灑幾千字,好像真的這麼回事。看後細想,不是邏輯有問題就是什麼事情都無限上綱,看了浪費時間。

你或許會反問:「皓皓先生你太敏感了吧?有這麼多香港跟台灣人在中國經商或工作,又沒看到他們抗議?」沒錯,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所認識的在中國工作的朋友,一般來說週間生活是兩點一線,公司跟宿舍。宿舍裝的是台灣或香港的衛星電視,從不看中國的電視台,當然也從不關心外國發生什麼事。週末不是打牌就是跟自己人出去玩;中國到底發生什麼事一概不知,跟住在殖民地沒兩樣。跟這些人說自由,他們那懂呢?他們只懂賺錢跟「享受」生活而已。而恰好中國現在就最愛這種只想賺錢不想其他的人肉機器,愛東想西想的趕快滾蛋去!

中國政府老是跟人民說自由是西方的產物,不是普世價值。在看到很多人冒著被指「非法獻花」的風險到谷歌北京總部去點蠟燭跟獻花悼念時,我慶幸共產黨的洗腦並不完全。衷心的希望這點渴望自由的火光不會息滅。

〔註1〕詳情請參閱:http://mlcweekly.blogspot.com/2007/04/w716.html

2010/01/03

遭禁的「蝸居」補記


感謝Trisha同學轉寄的文章。裡面提到蝸居裡海萍工作了七、八年,年過三十了,還在掙那三千五。作者認為很多大陸年青人眼高手低,「拿著兩千,只幹八百的活,心中還惦記著月薪一萬。」又說年青人都抱怨「才給兩千,不值得我拿出五千的才幹去表現,等你給我五千的時候,我自然會上心。」

我不否認大陸有這種人,我也遇到不只一個。但不能因為用只要上進就可以買得起上海房子作為房價飛漲的藉口。在上海,除非是做金融或電子,否則做十年不過萬把塊一個月。離城中心一個小時地鐵的地方已經漲到超過一萬一平方米。十年不吃不喝才買得下一間毛胚。

昨晚寫網誌時電視放著上海第一財經電視台的「波士堂」節目。訪問北京華遠地產(國企)的老總任志強,還請來很多快要畢業的學生當來賓。主持人問任志強房價這麼高,要不要給同學們一點建議。他說,房價一點都不高(馬上引起學生的反應)。如果說每個畢業的學生在投入社會之前都買得起,那叫太便宜。主持人追問,很多人工作很久還是買不起啊。任大砲回答,買不起就搬走啊!誰要你住在上海跟北京呢?買不起就不要買,用租的。

當場想打爆電視!

2010/01/02

遭禁的「蝸居」



我這人沒什麼耐性,追連續劇是件苦差事,十集出頭的日劇已經是極限了。超過廿集的,對上一次就是一年前的「痞子英雄」了。不過,最近卻迷上一部三十多集的大陸劇,叫「蝸居」。本來對大陸劇也沒興趣,不是古裝就主弦律;以前看過一些,也看不完一整套。一聽這「蝸居」在大陸紅火不得了卻被禁,興趣就來了。

「蝸居」故事也不複雜,姐妹兩人在上海(劇裡稱作江洲)打拼。結了婚的姐姐海萍,租住上海的石庫門,跟鄰居們共用著浴室、廁所和廚房。動不動就被上海人欺負,無時無刻想要有自己的房子。但房價跟火箭一樣往上升,薪水怎樣都不夠。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當官員的宋思明用金錢跟各種權力帶來的方便吸引了妹妹海藻。她離開了男朋友,當了宋的小三。海藻本來有好幾次機會離開宋,但物質享受跟吸鴉片一樣讓她無法脫身。與此同時,宋也在把石庫門的地用低價批給認識的地產商。當中有釘子戶因不滿低補償而堅決不走,最後搞得老命都丟了。

這故事恰恰喚起大陸中產階級對社會的種種不滿,從沖天房價到官場的潛規則。還包括官員怎樣包二奶、地產公司如何抬高房價、如何逼遷、官商勾結。當然還有如何走法律漏洞、有權力的人如何干預老百姓生活、靠關係、走後門...各種殘酷的叢林生存法則。所以在網路上引起熱烈的討論,包括生活壓力、房價、官僚、甚至把這劇所映射的人物都一一抓出來了。

看戲時想到一個朋友。捨不得付首期,看到十室九空根本沒人住,估計房價早晚是要下來的,就先把積蓄投在股票上,盤算著等房價回軟股票賺到錢再買。結果,股價在金融風暴中掉下來,房價卻一去不回。我想這樣的人為數不少。

如此寫實的「蝸居」,為什麼遭禁呢?其實,「蝸居」先在上海的電視台放完了,在換到北京的電視台上演時被禁的。有好幾種說法,一說是把在大陸生存的各種骯髒事都攤出來講,另一說是地產商覺得會引起老百姓反感,所以給北京政府壓力。而官方,「中國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電視劇管理司司長」李京盛的說法是:「有很大的負面社會影響,靠性,靠葷段子,靠官場腐敗,靠炒作來吸引眼球。」並表示明年廣電總局将「狠抓」電視劇的「娱樂性」、「思想性」及「教育意義的统一」。

不禁就算了,一禁馬上就引來網民圍攻。網民們發動人肉搜尋的功能,查出李京盛在北京近郊有兩棟別墅,還拍照放在網上。恐怕李司長這個年不好過了。

一天到晚跟大家說大陸人生活多麼辛苦大概沒法想像。電視上看到中國的繁榮美好其實隱藏了背後老百姓的無言犧牲。「蝸居」還在網上看得到,想多了解大陸老百姓生活的同學們要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