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姬說:「James Foley 被IS 的成員斬首前腰板得直挺挺的,毫無畏懼。反觀某小明星吸個毒,在鏡頭前頭低低眼淚鼻涕直流。差這樣多?」這個問題問得好!Foley 是白人,小明星是黃種人?這不是答案。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也不是。我認為Foley 其實是死得心甘情願的,他終於等到這一天到來。
等等等,先別說我刻毒、涼薄,這樣說其來自有。
James Foley,台灣人譯成佛里,香港譯成記者福利。坦白說句,當戰地記者福利是零,死神降臨機會天天有。2003年拿到詩與小說寫作碩士後教了一陣子書,書教到一半就覺得要把故事講得好必需親自去現場看個清楚,就轉去當攝影記者,後來還回學校唸新聞。
Foley 2011年在利比亞採訪時就被親卡達費的部隊扣留過,同行的奧地利記者不幸被殺,他幸運的在四十四天後獲釋。回母校(Northwestern University's Medill School of Journalism)跟學弟妹分享被俘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時被問如果重來會怎樣做,他回答:“That's
pure luck that you didn't get killed there. Pure luck. And you need to
either change your behavior right there or you shouldn't be doing this.
Because it's not worth your life. It's not worth seeing your mother,
father, brother, and sister bawling. You're worrying about your
grandmother dying because you're in prison. It's not worth these things.
It's not worth your life no matter what romantic ideal you have, no
matter what ethic you think you have. It's never worth that. I'm
thirty-seven years old, I should have known that a long time ago.” (這一切都不值得)
再問他會不會再回到戰場,猶豫了,一直低著頭無法講話。主持人打圓場說了解他才剛回來兩週,心情還沒平復,其實回不回去也沒關係。
話雖這樣講,休息了沒多久後又出發去敘利亞。他跟在利比亞認識的香港女戰地記者童孆瑩約好到敘利亞採訪。可惜在他們採訪後分開不到幾個小時,Foley 就被虜走。
我想起前一陣子看過一部非常好看的電影 《A thousand times good night》(一千次晚安)。丈夫受夠了當戰地女記者的 Rebecca(茱麗葉畢諾許 Juliette Binoche 飾演)把家裡當休息站,受傷了,心靈創傷了就回家休息,休息後又重新出發。最讓他不能忍受的是,每次家裡電話響起時都擔心是噩耗。擔心兩個女兒失去母親,所以要跟她離婚。Rebecca 花了很大的力氣推掉所有的offer 答應留下來陪伴家人,不再過出生入死的生活。直到最後,戰地的召喚來了,還是受不了誘惑,離家而去。
電影裡的戰地記者是有家庭的,我不相信真實的戰地記者能成家。誰受得了呢?
香港還有一位很出名的女戰地記者張翠容,她訪問過巴解(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袖阿拉法特,九一一前訪問過塔利班。她的《拉丁美洲真相之路》 與 《中東現場》 開展了我對這些 conflict countries 地緣政治跟國際關係的認識,這全都是進行式,不是象牙塔學究寫出來的歷史。她/他們過著槍林彈雨的生活,今天不知明天會在那裡過,為了傳遞第一手、「正確」的訊息出來給我們犧牲了家庭,每天等著死神的光臨。為什麼?
也許,戰地記者在前線報導一手資訊所獲得的滿足感實在是太誘人了,讓他/她們不顧生死一定要去。這跟賽車手的致命快感,登山好手翻越斷崖峭壁站在頂峰上俯瞰四周的快感也許是一樣的。不同的是,我們冒生命危險只是為了一己之快活,而這些英雄們卻是為了把真相搬到我們眼前。
同學們,當你坐在家裡喝著大吉嶺紅茶打開早報或是翹著二郎腿邊喝紅酒邊看BBC 的時候,請舉杯,向在戰線上的記者們致上最崇高敬意。Sal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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