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捷案的當天我們去outing,餐廳集合吃飯時看到電視報導很震驚,老闆馬上以卡謬的《異鄉人》隨堂考。這一週多來關於兇嫌、其父母及受害者家人的反應成為城中話題。很多人對兇嫌父母只有兩封信感到不恥,亦有人認為解太太的原諒很大愛。兇嫌經已成年,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要父母出來云云,皆為中國沙文主義文化的遺產,十分低能。
關於原諒,最近正在看的一本書剛好探討了這個方面,值得講一下。
UCLA 的地理教授 Jared Diamond,以講述人類文明為何發展的《槍炮、病菌與鋼鐵》得到普立茲獎。後來描寫某些文明為什麼會衰敗的《Collapse》也是非常熱銷。最近讀他前年出的《The World Until Yesterday》,裡面討論各個原始民族文化裡有什麼是值得我們借鏡的;書中的第二部份講的就是「爭議」。
現在國家司法分為民事(Civil Justice)跟刑事(Criminal Justice)。民事所處理的主要是一方對另一方的非刑事損失;大致分成契約違背跟侵權事件,最後達成的是賠償。刑事所處理的是對國家法律的違反,最後達成的是懲罰。
原始社會則不一樣(這裡所說的原始社會不只是古代社會,像作者所造訪的新幾內亞或是亞馬遜森林現在還存在),作者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做田野調查時發生一件車子撞死小朋友Billy 案件。雖然當時是Billy 自己亂跑出馬路,但按當地傳統,導致別人死亡必需負責。
這種事件如果在一般國家發生,雙方一定會等警察來處理。但在原始社會(雖然已經有汽車)開車的Malo 馬上開車到警察局,因為他跟Billy 分屬不同的種族,如果留在現場會被打死。在警察局問話完後就回去公司。Malo 的老闆Gideon 害怕 Billy 的族人來尋仇,先讓所有員工回家,公司拉下大門。
果不其然,三個Billy 的族人找上了Gideon,其中一位是 Billy 的父親 Peti,他說:「我知道這是意外,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想鬧事,只想你們幫忙一下葬禮。希望能給一些錢跟食物,好讓在葬禮上分給親人。」Gideon 答應了,就到超市買些米、肉、糖、咖啡。在超市裡再一次遇到Peti,不過相安無事。
第二天,Gideon 找比較資深的員工Yaghean (他有賠償談判經驗)希望他能去跟Billy 族人談判。
第三天,Gideon 召開了全體員工會議,大家很擔心會被報仇。本來Gideon 想要馬上出發去談判,但Yaghean 認為現在他們還很火大,去了可能回不來。所以先去找議員幫忙,議員安排了第二天的見面。
第四天,Yaghean 和議員跟Billy 的家族及親屬會面,最後達成賠償約合三百美元的現金加上更多的食物。
第五天,葬禮正式舉行,一開始是Billy 的伯父講話,然後 Gideon,接著 Yaghean 跟其它政府官員,最後是 Peti。Peti 感謝Gideon 的到來,還保証不會對他們怎樣。最後由Gideon 跟員工們送上食物跟道歉。
從Malo 撞到Billy 到兩個種族相互諒解花了五天,但他最後要走的司法流程花了兩年半。
國家法律的基礎來自於人民本身不能私了,所以要國家權力來處理,但國家權力只能處理表面的問題。撞死人就拉去坐牢,但坐牢可以平復對方的恨怨嗎?單純的金錢賠償能平息兩造的仇恨嗎?
原始社會因為人數少,三不五時都會碰面,他們的私了其實更在乎於修補關係。所以作者呼籲司法的另類思維,除了剛說的Civil 跟 Criminal Justice 外,加入 Restoration Justice,多專注在修復上。他特別提到應多請些像Yaghean 一像的談判專家,他們的工作比較像mediator,讓加害者與被害者能面對面談談。
鄭同學事發後到現在還是對所做的無悔,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受害者家屬,聽過家屬失去了親人後的難過後他還會無悔嗎?我不相信。
目前還有很多家屬跟民眾不能理解不能原諒,我相信,讓他們面對面聊聊,這不只能修補相互關係,還能修補民眾間人與人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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