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取技術的間諜—古早版

 上回講到青花瓷是全球化第一個產物，歐洲人為之瘋狂，每年幾百萬件從景德鎮出口，歐洲陶瓷廠怎樣都模仿不來。之前去南美洲遛達途經阿姆斯特丹，除了抽大麻外，同事苗兄還特別帶去看臺夫特瓷器（Delftware）。雖然不是內行，但我也不算個門外漢（註一）。

臺夫特瓷器就是想模仿青花瓷，可惜黏土品質跟燒瓷溫度不足，瓷胎不夠白，就算拿到回青也沒法突顯藍色的鮮艷。館藏還有一些大盤子，上面有中式圖案，空白處填進了荷蘭文，一整個很突兀。看介紹是他們把從中國運來的青花瓷，在空白處用回青寫字，再去燒一次。我猜要不是技術不到位燒不出這麼白的瓷胎，就是等不及訂預的時間，有什麼就買什麼回來加工。這聯想到之前在中國工作的兩件事：一是交大漢芯發表的一款 DSP，被揭發是把 Motorola 的 device 上 laser mark 磨掉再刻上自己的來騙。另一件是南方一家大公司員工偷 GDS 出去另外開公司做 tapeout，我發現後阻止。在那個年代，青花瓷就像現在的半導體技術，誰都想擁有，需求愈大就愈多人想竊取。

1685 年，白晉（Joachim Bouvet）跟另外五位法國耶穌會教士來到中國傳教。「國王數學家」的稱號讓康熙留他下來貼身教導歐幾里得幾何跟哥白尼天文學。1691 年，白晉藉著用從駐秘魯教士帶來金雞納樹皮治好康熙瘧疾的信任，說服他開放管制，可以在各地建立教會；讓他回去招募具有科學、數學相關知識的教士到中國服務。其實兩國各懷鬼胎，康熙羡慕法國的科技，想招傳教士來建立一樣的皇家科學院，路易十四希望他們除了拯救中國人的靈魂外，還把製瓷的秘方帶回法國。

1698 年，殷弘緒（Francois Xavier d'Entrecolles）跟另外九位傳教士搭乘法國東印度公司的「海后號」從廣州登岸。中文流利的他馬上被指派到景德鎮，任務有二：在陶工中傳教招募信徒和打探製瓷秘密，特別是中國瓷器的透明感與細緻（la transparence et la finesse de la porcelaine de Chine）。聖經裡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用泥土造人，景德鎮把泥土變成漂亮的瓷器，對他來說都是同樣值得探究的事。

在中國傳教四十年，殷弘緒除了教務外還把收集到的各種資訊一拼整理定期寄回法國匯報。包括養蠶、絲跟紙造的人造花製造技術、合成珍珠技術、天花苗接種方法、茶葉、人參、竹子的種植方法等。藉著跟基層陶工傳教，收集最多最珍貴的還是製瓷技術。他在 1712、1722 年分別寄出兩份詳細報告，匯整景德鎮有多少工廠，窯、工人配比，甚至窯的結構（那時候只有燒木柴，如何吸入空氣產生高溫是複雜的流體力學），陶土的配方等等關鍵技術。這兩份報告首先收入《耶穌會士中國益智奇聞書簡》，又被《中華帝國全志》跟《百科全書》所收錄。除了技術文件外，他還把青花瓷最重要的高嶺土樣本寄回去法國讓科學家分析。從 material 到 tool 到 recipe，全都被他這個披著傳教士的間諜偷走了。阿肯色大學（University of Arkansas）歷史系的 Robert Finlay 跟肯特州立大學（Kent State University）的犯罪學教授 Hedieh Nasheri 都認為殷弘緒是世界上第一個成功的工業間諜。

1738 年《中華帝國全志》譯成英文，夢想成為「全宇宙造瓶總監」的工業化狂人瑋緻伍德（Josiah Wedgwood）把裡面的技術抄進自己的筆記本之後，瓷器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休息的分界線 沖杯茶 吃個包先———

剛剛真的有沖杯茶來喝嗎？沖的是綠茶還是紅茶？有沒有發現市面上知名的紅茶都是像 Twinings, Lipton，又或是百貨公司 Harrods, Fortune & Mason 等英國品牌？中國的紅茶呢？為什麼英國只出紅茶？難道綠茶不合英國人的口味嗎？下半場跟大家介紹另外一個間諜，上述問題全都由他一個人的故事來回答。在間諜出場前，我們先來了解一下時空背景。

茶在英國跟空氣與水一樣重要（美國獨立戰爭的其中一個引爆點就是波士頓茶葉事件），從前勞工階層喝啤酒來補充工作時需要的熱量，但啤酒不只喝了會醉，對孕婦和胎兒也不好，加糖的熱茶是個最佳替代。泡茶時的滾水把細菌殺死，間接把霍亂或其他自來水不潔所誘發的疾病跟死亡大大降低。東印度公司一直掌握中國貨進口英國跟英國殖民地的專利，維多利亞時代，茶葉的利潤佔比超過一半，最高時每年有相當於現今六億五千萬美元的利潤。賺這麼多，自然惹來其他人眼紅，國會在 1834 年終止了他們對中國的貿易專利。

東印度公司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預料到有這天，所以一直在他們的殖民地找尋能種茶的地方（註二）。1815 年，他們在喜瑪拉雅山麓的阿薩姆邦發現了當地人用來咀嚼而不是喝的印度原生茶葉。經過了多年改良，阿薩姆茶味道還是太過濃烈，跟中國茶比差很多，除了口味特殊的人，單靠這味注定會倒閉。

福鈞（Robert Fortune）在南京條約簽完後翌年（1843）奉皇家園林協會之命派往中國，三年採集植物樣本期間，他發現紅、綠茶的最主要差別其實不是茶種，而是製茶方式。在此之前，西方人一直以為林奈（Carl von Linné，生物分類之父）的紅綠茶是兩種不同植物的說法是對的。

從中國回來後他當上倫敦切爾西藥草園（Chelsea Physic Garden）園長，年收入一百鎊（相當於現今一萬美元），外加園裡的房子、煤炭配給跟一塊私人種植地。他出版的《華北各省三年漫遊記》（Three Years' Wandering in the Northern Provinces of China）好評如潮。1848 年 5 月 7 日，因為他對中國跟茶的熟悉，東印度公司派農業顧問來討論剛通過的秘密計劃；十天後送來 offer letter：在中國最好的地區收集最好的茶樹苗跟種子，經加爾各答送至喜瑪拉雅；年薪五百鎊；來回船票、在中國沿途的支出由公司負責。福鈞沒法拒絕，他把行程計劃成三部份（製茶技術、綠茶、紅茶）後馬上出發。

1848 年九月，經殖民地香港後轉汽船到上海；在英租界待了幾個星期，找到嚮導跟挑夫後往杭州出發。出發前，為免被認出，這兩位在地人幫他弄了個清朝大官造型：剃光前額，接上假辮子，換上長袍，戴上官帽。加上之前在中國住了幾年會說些中國話，不留意的話不容易發現他其實是個蘇格蘭人。

十月，他們來到了第一站，茶廠。嚮導跟茶廠說這位來自北方的大官要來看看出口西方的茶葉如何製造。也許他打扮得很像大官，又或是嚮導很會屁，老闆果真領他們進去參觀。福鈞記錄下整個製茶過程、工具、時間：剛採下來的葉片用簸箕放太陽下「曬青」，放平底鍋裡翻炒「炒青」，炒過的葉片攤桌上滾動「揉捻」，重覆炒青、揉捻動作直到成形為止。

福鈞看到製茶工人在最後一道揉捻時手上有藍色，走過去發現旁邊有個白瓷鉢裝著藍色粉末。另一邊工人加熱一些黃色粉末，放出味道很濃的氣體後剩下的白色粉末也加進茶葉裡。他偷偷收集這兩種粉末拿回去倫敦分析，發現原來茶廠認為西方人愛喝茶色很綠的茶，就加入了俗稱普魯士藍的亞鐵氰化鐵跟石膏。一直以來英國的紅、綠茶銷售量差不多，甚至愈來愈多人愛喝綠茶，紅綠茶比在 1720~1722 年為 58.8：41.2，1730~1732 年為 49.4：50.5。這份報告一出，綠茶在西方的銷量立刻躺平到現今。

十一月，來到嚮導的老家安徽松羅山，透過他親戚的幫忙，收集到綠茶樹苗跟種子。趕在1849 年一月春節前回到上海。把一萬三千棵樹苗裝進「沃德箱」（Wardian case 註三），一萬顆種子放沙袋後，福鈞親自護送它們到香港，再送上往印度的貨輪。

做事情就是這樣，不怕困難，只怕遇到豬隊友，雖然箱子外已經貼滿著注意事項，加爾各答的海關官員還是自以為是的把玻璃箱打開檢查，真菌跟霉菌就進去了。六週後送到山上東印度公司植物園打開，只剩 7% 的樹苗還活著。這些不幸福鈞並不知道，因為他正忙著準備他的紅茶之旅。

五月份重新整裝出發，請了新的挑夫跟會講閩南語的嚮導，化解了福鈞只會講官話的溝通問題。兩個月後到達目地武夷山，在山上寺院入住期間除了跟僧人學會充滿憚意的泡茶步驟外，還得知如何才能找到大紅袍的樹苗。福鈞在秋季來臨前回到上海，看到公司送來關於綠茶樹苗死光光的報告，他沒有難過，冷靜地重新安排了大紅袍樹苗在沃德箱的存放方法，再次交待在送抵植物園前千萬不能打開。這次終於成功了，現在喝到的印度出產英國品牌紅茶就是由福鈞偷運出去的樹苗長出來的；就連本來口味太濃烈的阿薩姆茶，也因為跟這些武夷山來的茶樹接枝而變成我們現在喝到的口味。

福鈞的工作還沒完，植物獵人當完了還要獵人頭。1851 年 2 月，他招了六名製茶師傅、兩名專門製作海運茶葉用密封鉛盒的師傅，一拼送到印度，兩年前送達的樹苗剛好長大進入量產。從此，紅茶的世界就不一樣了，誰還記得中國有紅茶？（註四）

間諜古今中外都有，愈厲害招來愈多間諜；沒有間諜就表示沒競爭力了。與其喊打喊殺，不如想方設法保密防諜。下次有人拿到客戶你的就是我的條文不是一口拒絕而是去要法務動動腦，看仔細，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

———結束的分界線 恭喜你 終於看完了———

註一：大學前曾在鶯歌打了幾個月暑期工，其時台灣陶瓷正盛，看貨的老外絡繹不絕。工廠非常忙，早上八點開工，正常加班到晚上十點，特別忙到十一、二點。我的工作叫「窯口」，就是把定型的黏土層層疊好（堆窯）送進窯裡燒，燒成胎後收下來（拆窯）。上釉後再交給我們重新堆窯，送燒，拆窯；拆窯時同步做 OQC 跟分類的工作。我們有三個窯，馬不停蹄的堆窯拆窯。為了搶時間，窯溫還很高就開始拆，帶兩副手套都會燒穿。夏天待在窯口，汗流個不完，水喝個不停。宿舍環境很差，沒做滿一個月就得皮膚病。以現在的角度看就是個血汗工廠。這個經歷除了帶來金錢回報（薪水不錯）外，還了解整個生產過程，也學會分瓷器的好壞。子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

註二：東印度公司做生意所佔領的殖民地屬於公司所有，一直到 1857 年印度起義後才交給英國政府，變成英國殖民地。所以說東印度公司本身就是個帝國是合理的。

註三：「沃德箱」（Wardian case）是英國醫師沃德（Nathaniel Bagshaw Ward）發明，用來保護植物長時間運輸用的箱子，原理是植物放進去有泥土跟水的玻璃箱然後密封。水氣就跑不出來，運送時光合作用可以照常運作；細菌跟微生物也跑不進去，不怕脆弱的植物受感染。類似 biosphere 又或是半導體製程用 smif pod 的概念。

註四：福鈞一生從事植物獵人工作，完成茶樹苗收集後，曾於 1854 年 4 月 20 日從福州乘搭孔子號客輪來臺（當時稱福爾摩沙），在淡水登岸，可惜他這趟臺灣之旅並未發現新品種。

青花瓷─史上第一個全球化產品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妳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

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青花瓷》

方文山說一直很喜歡青花瓷：「因為青花瓷本身的紋路顏色很美卻又很脆弱，某種程度有點像女生。」我也很喜歡，家裡八成餐具是青花瓷，另外兩成是日本瓷跟其它有的沒有的。對比青花瓷的 crystal white 裡鮮艷的藍加上輕薄青脆感，日本瓷偏土黑色，質樸厚重，偶爾加點不對稱的缺陷美，是茶聖千利休的茶道與禪宗混合體。這種瓷器嚴格來講不叫瓷器（porcelain），應該叫炻器（stoneware），兩者的燒結溫度跟製造方式不一樣。日本瓷的故事有空再聊，先回到怎麼說青花瓷是全球化的第一個產物。

要不是張大帥在鳳凰城機台 move-in 大典上說全球化已死，差不多忘了這個詞。最初是從一出版就轟動的 Thomas Friedman 《The World Is Flat》看到的，書看完很失望。他所謂的全球化只是美國化而已，大家都 align 美國人那一套，叭啦叭啦。那時候我認為全球化應該像HSBC 的 slogan：環球金融 地方智慧。不管如何，大帥口中的全球化半導體供應鏈大概是這樣：美國或歐洲做設計，tapeout 到台灣，歐美日機台生產，日韓美台的原料，封測後送中國做系統，成品出貨到世界各地。因為物流資訊流暢順發達成本低廉（世界是平的），比較優勢法則可以運行到極致，各國都有貢獻。不只電子業，運動鞋、成衣，全球化產品比比皆是。大帥說全球化死了，我思考的是：全球化啥時開始？什麼條件才能孕育出全球化呢？

講到歷史上的物流，第一當然是老早就存在的絲綢之路。西漢張騫出使西域跟各個遊牧民族講好，不要亂搶商旅後就穩了。當時西方是羅馬帝國當頭（就是《後漢書》稱為大秦，把猶太人趕出耶路撒冷搞到兩千年後有以哈衝突的那個羅馬帝國），勢力範圍東至裡海。東西兩大帝國間就由無國藉遊牧民族粟特人接手，他們的交易範圍可不只中國到羅馬，連日本都留下其蹤跡，是世界上最早的國際貿易商。粟特人故事又可以寫一篇。對他們不熟？安祿山就是了。

往南遇到第二條東西貿易路線是連接雲南到西藏的茶馬古道，這條短，對全球化影響不大。

再往南就出海了，因為造船需要的技術門檻較高，漢朝才有船接駁到印度。東晋時已有定期客貨航班往來中國跟印度，法顯取經回來就是搭乘回泉州的定期客船，遇到風暴才會多經過其他地方。七世紀伊斯蘭教興起，阿拉伯成為西方科技跟貿易中心，造船技術也是世界第一。從埃及、伊拉克經印度，印尼，馬六甲、菲律賓到泉州的船駱驛不絕，海上絲路被穆斯林掌控，所以巴基斯坦、印尼、馬來西亞跟西班牙人登陸前的菲律賓皆信奉伊斯蘭教。泉州在唐代就有清真寺，永樂帝派鄭和下西洋也是因為他是穆斯林，方便溝通（鄭和原姓馬，永樂賜姓鄭；中國穆斯林多姓馬，因為很多人以 Ｍuhammad 為教名）。

從漢朝開始，東西方物流其實遠比我們想像的要順暢。但是，生產什麼才稱得上全球化呢？

———休息的分界線 泡杯茶 吃個包先———

絲綢？茶葉？不不不，這都是中國本來就在消費的產品，生產販售或出口是單純經濟學供需原則，沒有全球化在裡面；瓷器也一樣。製瓷技術在唐代已經成熟，南青北白，產能開出來已足夠成為日常生活用瓷。唐三彩更讓陶瓷從日常生活使用進化成藝術表達媒介。宋代是瓷器的高峰，汝官定鈞哥的青瓷、白瓷、青白瓷等工藝非常好，故宮走一趟，必定會對其溫潤色澤的美讚嘆不已。由於出口的一大部份被東南亞、南亞跟富裕的阿拉伯買去，流到歐洲其實並不多。踏進元朝，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這一切要從成吉思汗講起。

鐵木真在統一草原自封為成吉思汗後開始西征，1241 年打到匈牙利，佔領佩斯。他們立好蒙古包，備妥茶點邀請當地貴族入帳，歐洲人第一次見到宋朝的白瓷，為之驚艷，想方設法要拿到手。那時候歐洲還沒有瓷器這個詞；porceline 是從馬可波羅遊記來的，他們認為白瓷會這麼白是因為加了白貝「porcelain」磨成的粉末。西征不只打到歐洲也打到阿拉伯，發現波斯礦產氧化鈷可以為瓷器帶來漂亮的藍色，可惜當地製瓷技術落後，沒法彰顯其鮮艷。（當時歐洲跟阿拉伯的窯只能燒到九百度，燒白瓷要一千三百度，溫度是窯的 design know-how。歐洲人以為加白貝粉就夠是不正確的，就算大撒 DOE 也不會有好結果。）

蒙古帝國除了還沒「被發現」的美洲大洋洲跟多瑙河以西外幾乎掌控了全球，物流資訊流得到強大武力的保障（時間不長，但足已讓世界上 0.5% 的男人有成吉思汗基因，很能幹！）。元朝時，泉州穆斯林商人拿著從波斯來的氧化鈷（「回青」或「回回青」）找做白瓷的景德鎮瓷商合作，研發出青花瓷；後來還帶著阿拉伯人喜歡的圖案來讓景德鎮瓷商照著畫，我們印像裡很美的老青花瓷大多是複雜重覆對稱的幾何圖案，跟波斯地毯很像。景德鎮從 IDM 轉為代工，產能不斷擴大。

漢人一直以來喜歡純色瓷器，以色澤溫潤無瑕為優；青花瓷是蒙古人研發出來，外族的東西，剛開始不受青睞。一直到明朝第五位宣德皇帝，以回青在白瓷上繪畫，山水、仕女，燒出來的瓷器得到達官貴人的喜歡。景德鎮搖身一變成為世界製瓷中心，全盛時期有一萬八千戶，十萬人日夜不停的燒瓷，這還是官方數字，實際上可能有十倍以上。

1492 年進入「大發現」時代（這個詞很本位主義），歐洲人利用殖民中南美洲搶來的銀礦發展航海、軍事跟商業技術；用其船堅炮利成立各國東印度公司，接手穆斯林成為東西貿易的話事人。景德鎮從代工伊斯蘭圖案變成代工歐洲人圖案。（各東印度公司有時團結對外，有時網內互打，可以寫好幾篇。）

歐洲人有多愛青花瓷？以《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著名的十七世紀荷蘭畫家維梅爾（Johannes Vermeer）（沒看過畫也有看過電影吧，Scarlett Johansson 就是正！）有好幾幅作品特別把青花瓷畫出來，譬如：《玩牌人》、《老鴇》、《睡婦》、《倒牛奶的女僕》、《彈琴遭打斷的女孩》。青花瓷在當時是最潮的事物，有錢人家裡不只要有，還要讓大家知道。更有錢的貴族還會訂購一整套瓷器放客廳炫富，運送時破了也不放過，破損就修補，破碎就鑲牆壁天花板。這裡所說的訂購可不是我們能想像的，圖樣送到景德鎮，排入生產，運回歐洲 cycle time 要三年。看不懂外國字的製瓷工匠眼裡只有圖案，收貨後發現字寫錯，已經過了三年。國王級的就更誇張了，西班牙國王菲力普二世 1598 年去世時清點遺產，青花瓷三千件，大部份是生活用瓷，並非藝術品。

歐洲人瘋青花瓷，光1777~1778 航季就運走了八百七十萬件。歐洲設計，波斯回青，景德鎮代工，最後送回歐洲，這不就是全球化嗎？

全球化由蒙古帝國做庄把東西物流資訊流打通後開始，之後由各國東印度公司接手，然後美國。習維尼也想參一咖搞了個一帶一路，還沒成氣候。現在美國這個大庄家說要斷鏈，接下來要怎麼玩，真的沒人曉得，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格殺福順》用血腥暴力包裝的文藝片

 本文有劇透，請小心進入。

上星期打開 Netflix 想找部不用腦爽劇，看到介紹一個家庭主婦當殺手的電影叫《格殺福順 Kill Boksoon》。殺手戲都嘛俊男美女，阿桑殺手誰看？腦海中浮現的是小孩長大二度就業，蓬頭垢面在超市當收銀，接到 order 把客人放著去幹活；又或是逛菜市場武器放菜籃裡用青江菜蓋著。好奇心上來就給他點下去。看完後很爽沒錯，但餘韻一直不止，想了一整個禮拜，昨天用另外一個角度再看一遍，原來這部電影不只要你爽，還要你哭。

《格殺福順》講的是韓國殺人企業為了整頓行業亂像，由最大的公司 MK 領頭組成聯盟。吉福順（全道嬿）是 MK 裡的 A 級殺手，高厚報酬讓她可以住豪宅、讓十五歳女兒唸貴森森私立中學。身為 A 級殺手，晚輩虎視眈眈她的位置。接任務、擔心後浪推前浪、反叛期的女兒，每天搞得福順七葷八素。

不誇張說句，從李小龍開始，武俠片，成龍，香港一直都是全世界動作片的模仿對像。胃口養大就很挑，作為動作片，《格殺福順》我給滿分。不只是動作本身，還有拍攝方式，非常創新。就以電影中段餐館裡殺手間同業互殺來說，動作、拍攝、剪接一流，新穎的場景切換，血漿不多不少；爽！最後一場主角過招，不同 scenario 模擬，不能說太多，請自行欣賞。

第一場是導演的致敬戲一定要講一下。影帝黃晸珉客串日本人，廢話一堆致敬昆丁塔倫提諾（Quantin Taratino）的《Pulp Fiction》，武士刀致敬《Kill Bill》，最後的神來一槍致敬史匹堡《奪寶奇兵》。

看完當下就覺得導演想講的不只是殺手，應該還有些東西，就去 google 一下。原來這是柏林影展特別單元入選電影。電影海報或片頭出現熊（柏林影展）或棕櫚葉（坎城影展）就是品質保証，也是非用腦不可的保証。當夜，半夢半醒之間，靈光一閃，原來導演要講的是職業婦女身處家庭與事業間的兩難。

福順小時候過得不好，投射心態希望女兒能過上好生活所以給她上貴族私立中學。又不能洩露殺手身份，必須遮遮掩掩。有時更因為要出任務而沒法讓女兒參加學校活動。遇到女兒反叛時她跟老闆說：要判斷對方的招式找出弱點，以攻其不備，但對這小孩一點都沒用，殺人比養小孩簡單…孩子就像一道牆，跟她講話沒反應。任務前女兒傷害了同學，他們全部噤聲，不管是學校、母親都問不出原因；邊擔心還要邊出任務。如何拉近母女間的距離？如何打通這道牆？

除了上面提到同事對她位置的虎視眈眈外，還有同是女性以她為榜樣的後起之秀。隨著年紀日長，經驗愈來愈老到是事實，體能畢竟開始走下坡，到底這個小女生是職場上的競爭者還是合作者？跟公司的合約要到期了，要續約？自己出來開公司？干脆退休好好陪伴女兒成長？

帶著這些問題，置入她的角色把《格殺福順》再看一遍。職場上遇到挫折回家不能讓女兒知道，怕她擔心。作為一個事業成功的 A 級，每天都要端出專業形象，家裡遇到問題更不能帶到職場中，全道嬿把一位家庭事業兩頭燒的女性演得相當出色。觀眾跟著她經歷生活上各種無奈心煩事，有小孩的你，一定更有感。我相信，在現實世界裡，很多事業成功（或不成功）的女性，不只一次在到職場或回到家前要把眼裡含著的那泡淚擦掉。

導演在片裡藏了一些小心機。餐館裡同業相互吐糟說：位置都被前輩佔走了，要上位要等到 23 世紀；這應該不只殺手這個行業吧。MK 找其他小公司來組行業聯盟，最後規矩由 MK 說了算。其實不只行業，連政治也是一樣。

福順跟晚輩任務後聊天：「在工作時偶爾會在逐漸死去的人眼裡，看見自己的臉孔，那讓我在回家後甚至不敢看孩子的眼睛。」討論到有沒有具有教育意義的殺人範例：「這個世界就是充滿了矛盾。他們為了和平而打仗。比起真相更願意相信謊言。還有，殺人犯聚在一起訂定殺人規則。」

動作上，有兩場打戲導演用上了割後腳筋這招。第一次出現時感覺很奇怪，港產黑社會片都是割手筋，因為割斷後不能拿刀。但割腳筋算那招？被割的死前請托女主角幫他照顧長年臥病在床的父親，馬上連繫到「阿基里斯腱」，希臘神話裡的弱點（軟肋）。A 級福順的「阿基里斯腱」是…

電影最後告訴我們的是，孩子沒這麼笨，你的煩惱他們是可以幫忙分擔的，那泡眼淚在到公司前處理掉就好。

自由的贖金

這篇叫「自由的贖金」而不是「自由的代價」，是因為討論的不是如何去獲得沒有過的自由，而是去贖回被綁架的自由。說的是當全世界疫情疫情趨緩紛紛解封時，中国的十四億韭菜還在過著隨時不知為何而被「紅碼」禁足。又或是因為該棟樓有個「密接」（密切接觸者）要整棟封樓，到底是誰跟誰密接根本無從追究。這種被綁架了的自由理當跟隨世界步伐還給人民，但是韭菜国就是韭菜国：「天地萬物，朕賜給你，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不能搶。」既然維尼不給，付點贖金換總可以吧？你也許會問，不是因為烏魯木齊嗎？怎麼是贖金？不不不，故事要從世界盃開始講起。

話說好不容易等到四年一次的世界盃，又在卡達舉行，親民的分組賽第一場晚上八點半開打，真是不能再要求更多了。怎知道第一場就看那四個閃個不停的殘體字廣告不順眼，一直想罵人：「老子才不信在場幾萬球迷有誰看得懂殘體字。這些老外誰住過萬達蓋的房子？誰喝過蒙牛？誰吹過海信冷氣？買得起門票坐得起飛機去卡達都不會用vivo！」（在中国上班時也沒敢喝蒙牛，總覺得蒙古不是只有羊嗎？那來的牛？怪怪的～）

第二天跑去找新聞，原來中国是世界盃最大金主，出了美金13億多的廣告費（34%）。開幕當天，駐卡達大使周劍（連名字都改得沒文化）穿著中山裝說：「中国元素如同滿天的繁星照亮了整個卡塔爾的世界盃。」真的沒錯，世界盃場館有一個是中国幫忙蓋的，太陽能電站中国蓋的，週邊商品全都Made in China，開賽前又送熊貓，除了中国隊早就被刷掉之外，真的滿滿中国味。出這麼多錢只有殘體字，只在乎內部市場，真是財大氣粗，也是因為中国人瘋足球應該算是亞洲第一；連維尼都好幾次說過自己是個足球迷，沒扶正時去英國跟貝克漢見面還是說個粉絲。有維尼加持，中国職業足球超級聯賽也的確很吸睛，球員不是喝酒打架就是把小明星，登上社會版跟娛樂版的頻率遠高於體育版。

回到正題，分組賽開始那幾天CDC就在討論啥時口罩開放的問題，剛好電視裡幾萬的球迷也都沒戴口罩啊，看大家都這麼happy，我們又什麼時候可以比照辦理呢？想到這，廣告牌又從萬達轉成海信了。現在被封在家看世界盃的韭菜應該好幾億吧，他們看到大家如此快樂如此瘋狂，會怎麼想呢？嘩！日本進球了啦～太神奇了！韭菜怎麼想關我屁事？還有九合一要關心啊～

第二晚、第三晚、第四晚，鄭州封城了。愈想愈不對勁，愈多人被封就愈多人被困在家看央視世界盃直播，看著看著不會心裡不爽大爆發嗎？維尼說過：「中国人民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辦的！」到底有多不好辦啊？我在線等啊～

九合一當天，烏魯木齊封控區火災，慘絶人寰！視頻傳到來不及刪。零晨兩點，當天分組賽第二場踢完，忍不住了，上街吧！「白紙革命」就在上海烏魯木齊路kick-off，一城接著一城，後面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了。

我認為烏魯木齊只是根壓倒駱駝稻草，不是它也會有別的，而且我相信一定會在世界盃期間引爆。果真爆了！

把中国人民惹翻了的是happy 的世界盃，助攻是13億的廣告金，羊毛出在14億羊身上，每人不到一美金。這幾天維尼鬆口要解封了，假設這是真的而不是搞形式主義，每人花一美金就把自由贖回，划算啦！

俄烏戰爭的唬爛詮釋之二

 前陣子有個久久會出現一次找我吵架的同事來argue「我所相信的事實」，我回她字典裡沒有「事實」這個詞啊，不用吵這個。在眼前發生的才叫「事實」，從其他管道聽來的都只是論述者的詮釋。戰地記者每天在槍林彈雨下目睹當地的慘況，我們每天的「事實」不外乎中午沒得選的便當和正在跟你講話同事的口罩顏色而已，就連他有沒有刮胡子也不知道。你們正在看的文本，也只是關於俄烏戰爭的以偏概全私之詮釋而已。

言歸正傳，上回講到普丁國內經濟問題壓力山大，要靠打個仗來緩解，隔壁烏克蘭是個好標的。為什麼是個好標的？要有勝算。勝算那裡來？2014年普丁花了一天時間就拿下了克里米亞，想比照辦理，這次估計三天拿下基輔，兩週拿下全國，重振「俄羅斯民族的榮耀」，噢耶~

開戰前，各有嘴炮。普丁說烏克蘭不能加入北約，要有緩衝區，加入就打；又說烏克蘭是俄羅斯不可分開的一部分云云。烏克蘭說電話打給普丁解釋打爆都不接；美國一直警告這天那天開戰。以實際狀況來說，北約不可能是出兵藉口：一來普丁2000年跟柯林頓見面時就提出過要加入北約，雖然那時沒被接受，自己都想加入怎麼又不給別人加入呢？二來與俄國接壤的波羅的海三小國早就是北約成員啦，為什麼他們沒問題？三來想一下加入北約又怎樣，烏克蘭是個獨立國家，有其自主權，要加入什麼還得請安問準嗎？難道要像《滿城盡帶黃金甲》裡發哥對周董說的：「天地萬物，朕賜給你，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不能搶。」

說烏克蘭是俄羅斯一部分更顯出普丁這個前KGB 頭子只會下毒歷史沒讀好，地球上是先有基輔大公國，後來俄羅斯加入，更名基輔羅斯的；應該是俄羅斯是烏克蘭的一部分才對。總之，普丁來電不接表示他鐵了心要打。美國連那天打都喊得出來表示有一定情報把握，其後推延了兩三次讓大家以為他不會硬幹是個天大誤會。

普丁就是普丁，要幹就幹；雖然普丁是普丁，要幹也不能亂幹。所以開場就不敢叫「戰爭」（更不可能叫入侵啦），改叫「特殊軍事行動」。獨裁者就愛創造名詞，入侵就入侵，改個名大家就不知道嗎？六四時臺灣人唱了首《歷史的傷口》聲援北京學生，一開首：「矇上眼睛就以為看不見，摀上耳朵就以為聽不到。」獨裁者每天自己矇著眼睛摀著耳朵以為全世界跟他們一樣，笨！

回到正題。普丁知道出師無名，所以用反納粹為藉口領佔頓內茨克跟盧甘斯克，再幫這兩個地方宣佈獨立。

就如我們在上一篇討論過，亞述營用無人機殺俄裔時有所聞，烏克蘭政府也的確管不好。但沒學問的普丁又在這個議題上出糗，他可以說要抑止烏克蘭在烏東的屠殺行徑，但不能說納粹。納粹專指猶太人而言，澤倫斯基剛好是猶太人，馬上起來反駁這個愚蠢指控。再者，反對屠殺俄裔很ok，但跟克里米亞用同一招，先佔、再獨立；全世界人都知道過幾天又會搞個公投然後回歸俄國啦。爛招用一百次還是爛！俄羅斯有點子的人都死光了嗎？

入侵後，各國觀望；不管是美國跟北約都相信俄國有足夠能力在預期內逼烏克蘭投降。美國甚至假裝大好人提出派車把澤倫斯基撤走，快快結束。為什麼全世界都對他都沒信心？就因為他是個喜劇演員嗎？

其實他不只是個喜劇演員；雙親是知識份子，父親在基輔國立經濟大學當系主任，母親是工程師。在父親任教的大學法學院就讀時就參與戲劇演出，畢業後投身演藝事業。2015年製作政治諷刺劇《人民公僕》，飾演誤打誤撞選上總統的中學歷史老師，拒絕跟財伐、貪官合作，打擊貪污；在政治氛圍沉悶的烏克蘭大受歡迎。一直以來的惡劣政治環境，官僚腐敗，人民早就厭倦長期無能的政黨。所以他跟戲劇製作班底在2018年十二月成立人民公僕黨，隔年四月的總統選舉就以73.3%得票率當選總統。

雖然做政治諷刺劇讓他了解國家應該怎樣走才對，但黨太小，根本沒有足夠有能力有經驗的人當閣員，有些職位甚至要由戲劇製作團隊來接任。更有甚者，整個官僚架構根本沒在鳥他，擺爛看他要怎麼死。就算他以決心解決烏東問題獲得大量選票當選，但那邊問題沉痾已久，一年多的執政只能算是個開始。

政治是很殘酷的，選民對改革滿心的希望因為政策推動不了而轉為失望，支持度日漸下降……

俄烏戰爭的唬爛詮釋之一

先打個預防針，本文及以後關於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任何評論，皆屬筆者譁眾取寵之作，充滿著自我感覺良好之偏見，切莫盡信。

故事要從1954年開始講起。前一年史達林剛死，赫魯雪夫就把克里米亞劃了給烏克蘭。猜是因為當時他第一書記的位置還沒坐穩，要拉攏烏克蘭的布里茲涅夫支持（後來布也接任赫的位置）。蘇聯解體後，俄國的黑海艦隊沒有了出海口，一直借用克里米亞的塞凡堡當軍港。2014 年普丁覺得這些前蘇聯國家愈來愈親西方，為了保住艦隊出海口，武力佔領了克里米亞，搞了個假公投，把它收歸俄羅斯所有。與此同時，烏東俄羅斯人口密集的頓巴斯地區（頓內次克、盧甘斯克）看到克里米亞的例子，也自行獨立，成立無人承認的人民共和國。

烏克蘭政府管治能力本來就不行，對克里米亞無力就算，對烏東也管不了。就學明朝末年一樣，請大海盜鄭芝龍來管理小海盜（維持海上秩序），用高薪把當地的「自衛隊」收編成為「國民衛隊」。國民衛隊裡以亞速營以土耳其製無人機轟炸烏東分離份子最為有名；而裡面的確有部分人有白人至上的新納粹傾向，這就是普丁說要去新納粹化的原因。

俄國從2008年金融風暴開始經濟往下走，加上西方各國因為克里米亞事件制裁，經濟糟上加糟。2021年俄國GDP 只有臺灣兩倍、中国的十分一。俄羅斯人口一億四千多萬，是臺灣六倍多，換算超來，人均GDP 是臺灣的三分一。你能想像這是個世界第二霸權嗎？不要說臺灣啦，俄國人怎麼面對下邊的中国小老弟？

經濟差，人民不滿，普丁壓力山大。獨裁者在這個時候最會做的就是內部壓力外部化，出兵到處打（請保佑中国跟北韓人民吃飽穿暖）。烏東又剛好有個讓他有出兵的藉口，就開幹了。

開幹前有兩個重點要注意的。一是普丁二月四日北京冬奧前去跟習維尼見面，敲了筆一千億歐元的生意，然後飯也不吃的拍拍屁股回去了；顯然他有預期開打後缺錢，先找有錢小老弟要。二是開幹前幾天（二月廿一日）他在電視頻道跟全俄人民囉嗦了一個多小時；從1918年蘇聯成立開始罵，列寧、史達林、赫魯雪夫、一路罵下來。反正就是前人把俄羅斯搞得這麼糟，他現在要重現「俄羅斯民族的榮耀」，叭啦叭啦。你能想像臺灣總統佔著電視頻道跟你抱怨前人有多差抱怨一個多小時嗎？大概是瘋了吧！

沒錯，俄羅斯這個世界第二霸權正由一個瘋子領導中。這個瘋子正在入侵烏克蘭來化解國內民望太低的壓力。

我們下回再聊。

小器維尼

還記得小時候的小器同學嗎？動不動就玻璃心，擺臭臉，不跟誰誰誰玩。有些長大了，心智還停留在小朋友階段，我們稱之為巨嬰。巨嬰到處都是，對岸就有一個。

美國揪了幾個朋友來開個叫《Summit for democracy》（12/9、10）會議，內容就如名字所說：為民主而開。怎知道只有小學程度的維尼覺得美國在搞針對，說自己不民主，你不揪我就自己搶先開趴玩。

首先是國務院在12/4發表《中国的民主》白皮書，再來是外交部12/5發表《美国民主情况》報告，最後是12/8（沒看錯，就在美國開會的前一天）搞了個「2021·南南人权论坛」。雖然時間寶貴，偶爾還是要看看對岸在演什麼，不然被吞了都不知道。就去瞧了一下，他們演的是喜劇啊！

《中国的民主》，顧名思義，就是講中国有多民主：

「中国的民主是人民民主，人民当家作主是中国民主的本质和核心。党的十八大以来，党深化对中国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并大力推进，……」

「民主是各国人民的权利，而不是少数国家的专利。一个国家是不是民主，应该由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评判，而不应该由外部少数人指手画脚来评判。国际社会哪个国家是不是民主的，应该由国际社会共同来评判，而不应该由自以为是的少数国家来评判。实现民主有多种方式，不可能千篇一律。用单一的标尺衡量世界丰富多彩的政治制度，用单调的眼光审视人类五彩缤纷的政治文明，本身就是不民主的。」

廢話一堆，重點只有兩個：1. 中国是不是民主，是中国人民說了算，外人不能說三道四。2. 中国的民主是「全过程人民民主」，最最民主。

關於第一點，韮菜只有被割的份，能說不嗎？這個我沒什麼興趣。第二點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就好玩了，白皮書裡對這個到底是什麼過程沒有交代，全是形容詞，沒有動詞，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達到。原來這詞是2019年維尼去上海考察時隨口發明出來的，第二天《人民日報》頭條報導牠在上海的「最高指示」三千字官方通稿中把這詞拿掉了。應該是大家措手不及，還搞不定如何詮釋。反正，中国連「人民民主专政」這種自相矛盾的鬼東西都發明得出來，還放到憲法裡，我們不懂，笑笑就好。

《美国民主情况》講的就是美國民主有多糟。到底有多糟？國會暴亂、黑命貴、疫情失控、貧富差距增大、輸出顏色革命、阿富汗等等，把我們在新聞看到的重新整理一遍。怎麼我們會看到這麼多美國負面新聞？因為人家有新聞自由啊！在中国？趙立堅說沒聽過彭帥案，自然是一片和諧。

這兩份文件讓我想到在中国工作時每晚七點看央視的新聞聯播。半小時的新聞分成三個十分鐘，頭十分鐘是領導人今天去那發表什麼講話，第二個十分鐘是外國人民過得多麼痛苦，最後十分鐘是中国人民過得多麼幸福。啊！中国式民主真好。

其實我對國務院跟外交部合辦的「2021·南南人权论坛」最有興趣，在疫情還在肆虐的時間搞這個誰會冒生命危險來相挺呢？在中国開「人权论坛」又能講出什麼呢？可惜的是，由維尼親自發致賀信作加持的論壇官網非常陽春，與會外賓（連學歷都沒寫不敢說他們是學者）都是人權有問題的窮國：巴基斯坦、獅子山共和國、印度、阿爾及爾、蒲隆地共和國（聽都沒聽過）、土耳其、緬甸，與會者十之八九長年在中国工作。更糟的是，這個官網除了維尼那封致賀信外沒有其他內容，想找發表了什麼論文講過什麼全都沒有。估計是找臨演來按讚送便當的一場戲。

有網友說中国邊指責美國不民主邊說自己最民主就像太監指導夫妻行房。聽中国說自己最民主跟希特勒說自己最仁慈一樣。我想到的是武大郎，若當年他把藩金蓮困在牆內，不給出去、上網、臉書、IG、netflix；再每天跟她洗腦自己最帥。然後跑出去跟外人講：老公帥不帥老婆最知道。《金瓶梅》就只剩下《瓶梅》啦。

上面的聽聽就好，不要笑太大聲，維尼很小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