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5

平行時空?

雖然我是唸物理的,今天不是要跟大家講物理上的平行時空或平行宇宙,真講這個大家都要去洗洗睡了吧。我要講的是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原來有一群人活在不一樣的時空裡,他們的腦袋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一直以為溝通可以幫助了解對方,跟他們溝通根本是浪費時間。

反送中拖了三個月了,全世界都關注。澳洲一直有很多華人移民跟讀書,香港去的學生在校園辦活動呼籲大家關注很理所當然,但老是有中國學生跟移民去搞事。

獨立媒體TR News 跑去街頭訪問這些中國人;你以為住在澳洲或能講流利英語的人一定跟我們分享共同價值觀嗎?那可不一定!

記者Avi Yemini 在墨爾本商業區訪問中國人關於反送中的問題,結果非常有趣。(註)中國人一聽到這個話題立馬變得非常激動。有的大叫他們為什麼要載口罩,有的大喊一個中國反對香港獨立。當記者讓他們冷靜下來一題一題問時,好玩的來了。譬如說:

A:(高喊)香港是中國一部份,反對香港獨立!
記:香港人要的是五大訴求,你反對那一項?
A:五大訴求?(問旁邊什麼五大訴求)
記者翻白眼

B:香港是中國一部分,反對香港獨立
記:你不知道五大訴求?我們來看看五大訴求(一個一個唸),這個你同意嗎?
B:猶豫...
記:這看來可以接受吧
討論了一會
記:看來你同意三個半項嘛

C:很喜歡香港的,但不喜歡他們獨立。
記:五項訴求裡沒有獨立這一項。

記者:你相信官媒嗎?
C:相信啊!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在中國出生,生活過,我不知八九六四...

當記者討論到自由的問題時他們的回答就更好玩了:

「中國當然有自由,只要不批評政府。」
「我只是個普通人過開心的生活。」

記:你不喜歡政府可以批評嗎?
D:我沒有不喜歡政府。我沒有要批評政府。
記:我不是問你喜不喜歡政府,是問如果有人不喜歡,可以批評嗎?
D:我沒有不喜歡政府。
記者翻白眼

上個星期,蘋果報記者採訪時遇到幾個剛移民香港鄉音未改的大叔。他們一直問記者你愛國嗎?你不愛國當什麼記者?你不愛國我不接受訪問。什麼時候在中國外當記者的條件要愛國?

中國人其實活在跟我們不同的時空中,他們的價值觀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不管他們講著什麼語言(廣東話?國語?英文?),他們的腦袋結構就是跟我們不一樣。以前讀書時學過的因為不同語境下會有不同思考模式在中國人裡是不成立的。

如果我們跟他們不是身處在平行時空,那從直立人演化成現代人中間是不是該加插一種物種,他們懂得美食、好酒、漂亮衣服,但缺乏我們該有的自由人權、換位思考等抽象觀念的思考能力。

反正不管是平行時空或不同物種,我們跟他們都沒法溝通,別浪費時間了。


註:https://www.facebook.com/101767907856056/posts/121634485869398/


2019/06/08

媽寶總統

同事問怎麼看郭董出來總統。不知道他想聽什麼答案。是要我認同台灣的行政效率太差,需要一個成功的執行長來 drive?還是把他當成另一個川普,三不五時搞出些笑話(美國強大,總統鬧點笑話沒關係,台灣受不了這種衝擊)。

不過,我的回答不是這樣:「你會讓女兒嫁給媽寶嗎?」「不會?那你怎麼可以把一個國家的未來交給一個媽寶呢?」

有點跟不上的他傻傻看著我,只好多解釋一下。他不是說媽祖託夢叫他選的嗎?這話有兩種解讀:一是媽祖叫他選就選,那不就媽寶嗎?不然就是自己很想選又不敢說就假裝媽祖託夢,沒擔當。成功商人出來選總統我沒意見,牛肉端出來看嘛。但郭董不是媽寶就是沒擔當的人,怎麼選得下去。

現代民主制度來自歐洲,他們經過幾百年流血才能政教分離,再經過好一陣子獵巫、袪魅,把鬼神完全跟政治脫鉤才有現在的規模。台灣沒有經歷過像日本人的脫亞入歐過程,亦沒有中國人的破四舊打倒孔家店,更沒有出現歐陸上帝已死的存在主義。傳統信仰跟西方民主調和後成為不倫不類的台式民主。

有人說候選人受神明所託是台灣特色,因為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當選後會更為用心。但往往誓神劈願卻是貪最多的人,看來生小孩沒屁眼這句話講了沒效,是神明保護他們自由自在的貪嗎?

貪有廉政署在處理(如果它還在 function 的話。估計沒人記得有這個部門了)。神明託夢去選這事非常危險。若候選人根本不信,只是偽裝信徒說神明託夢呢?對信仰者來說神明都託夢了,能不選他嗎?信仰者會懷疑候選人假借託夢之名嗎?不會,因為信仰者相信候選人如果利用神明會有報應。報不報應誰知道?

當真選上了好棒棒喔。萬一他說媽祖託夢說我們要跟中國統一呢?大家要起來反對嗎?當初大家相信媽祖才選他的啊,怎麼現在又不相信呢?要信就信到底,跟著媽祖走啊。知道危險了嗎?

媽寶要選可以賴給神明,挑團隊可以賴給神明,推行政策可以賴給神明,出事情了一樣可以賴給神明。你要選媽寶當總統嗎?

2019/01/21

跟媽媽們討論量子物理

某天跟一群媽媽去飯,飯後回味著雞絲魯肉飯的味道時,莎朗看到車子後座丟著一本費曼(Richard Feynman)的量子力學說:「看到量子這個詞就頭痛了。」

「怎麼會,量子力學很好玩的。不然我教你一下。」「算了吧,千萬不要。」

我跟她說:「量子力學最重要的想法是:一,你看到現在是這樣,但後面的發展沒有一定,全是機率。二,觀察的結果其實跟你觀察的手法有關。」

聽得她霧剎剎,就問:「你相信女兒在學校跟在家是不一樣的嗎?女兒乖嗎?」我明知故問的,不只一次聽說女兒跟她小時候一樣的反叛。

「很皮!」

「你相信她在學校其實是很乖的嗎?」

「怎可能!?她無論在學校跟家裡都很皮!」

「你又沒親眼看到她在學校的樣子,怎知道很皮?」

「她在家裡就很皮啊!」

「這就是古典力學跟量子力學不一樣的地方。古典力學說你看在家裡很皮,所以預測學校也很皮,不會有差錯,是必然的。量子力學告訴我們其實一切都是機率,也許在學校乖的機率很小,但也許就中了,因為你沒看,所以不知道。」

「不可能!」

量子力學還有一個特點是觀察行為會影響客體。量子力學研究很小東西的行為,用白話一點來講,觀察小東西我們要用多點光照它,不然會看不清。東西愈小要愈多光,小到像電子這麼小,光的強度已經足夠推著電子跑了。不同的觀察行為會對客體有不同影響,所以每次開會有人報告量測數據我都會追問是怎樣量測的,要先搞清楚量測行為會帶來的影響。

「有沒有想過,也許因為是你在家裡觀察她的方法不對所以她皮給你看?也許你在家一直兇她所以皮,學校裡大家對她好好所以乖?」

「不可能!」

「當初提出量子力學時,全世界的物理學家都說不可能啊,連愛因斯坦都說上帝不會擲骰子。但後來也不是被証明了。做人不是太鐵齒,搞不好你女兒在學校裡是乖個寶寶喔。」

觀察行為會影響客體這件事不只量子力學有,連社會心理學也有。Self-Fulling Prophecy (自証預言)就是指這個現象。教科書上標準例子是學年結束,換班導師;前後任交接,告訴接替的班上狀況,通常是誰最乖誰最頭疼。學期開始雖然說是新班導其實是帶著印象而來。如果他不自知,用了欣賞態度對待所謂的乖學生、用懷疑態度對待頭疼學生當然會得到他所預期的反應。然後還會說果真如此,到底是誰的問題呢?

再講一個真人真事,負責某客戶有AM (Account Manager),CE (Customer Engineering Manager),PIE (Process Integration Engineer)各一。CE 一直跟 AM 投訴 PIE 態度很差情緒不好,一開始 AM 以為工程師 period 來,叫 CE 溫柔一點。後來每天都聽到投訴,煩死了;甚至說以後不跟她連絡,把球丟給 AM。CE 不想做,領一份薪水的 AM 也只能自己來。怎知道發現 PIE 態度相當好,有求必應速度跟質量都很好。AM 想:「到底是 CE 不想幹所以找藉口丟給我呢?還是怎樣?」比較熟後問她當時發生什麼事?她說 CE 講話就有問題啊!每次打來像要吵架。原來如此,不過,溝通能力有問題怎麼敢來當 CE 呢?還是等著當老闆呢?

其實量子力學很簡單嘛,不就跟人與人之間一樣嗎?

2019/01/01

好好對待家裡的小科學家

下班在電梯遇到女神陶樂斯,她說前幾天在陽光走廊聽到我說:「還說有一百度?明明就只有七十度。」覺得我很有求知精神。說的是公司裝了新飲水機,明明不知按了多少熱水出來,水都沒有冒煙了(冒不冒煙跟環境濕度有關,在台灣基本上都會冒煙),沒加冷水直接喝都不燙嘴上面還寫著一百度。為了証明這台韓國貨不行,把家裡的廚房用溫度計帶來,量給HR看。

我回她:「對啊,從小就很愛做實驗,家裡有個實驗櫃,上兩層是電子學實驗用品,下兩層是化學實驗用具。小時候都沒在讀書的,回家就在桌子上做實驗,考試除了實驗外都很爛。」她說:「嘩,這麼認真。我的小朋就愛亂搞,麵粉混這個粉那個粉,什麼東西混成一團黑黑的噁心死了。不然就對著馬桶不知幹嘛。很想揍他耶。」我差點衝口而出對著馬桶發呆的不只是她兒子,張志明也很愛。(請參考彭浩翔的《志明與春嬌》)

我建議先別揍小孩,問問他把一堆東西混在一起想看到什麼。做實驗總有個目的嘛,讓他講一下,搞不好他的想法很有道理呢?就算根本沒想法,為了搞個理由來應付你也培讓了創作能力啊。接著講了兩個故事給她聽。

小時候是破壞王老是把家裡東西拆了亂裝,東湊西拼出些古怪裝置,家裡給我的底線是不能把家裡拆了,其他隨便。小學時有一次日光燈的Starter壞了,拆開裡面有個小燈泡,只有兩根電極,沒有鎢絲。那時候已經懂得發光有兩個原理,熱發光需要鎢絲,不然就是放電發光,需要某些惰性氣體跟高壓。(那時候還不懂半導體發光,雖然知道LED了)我問爸這個裡面有什麼氣體,他也不是很清楚說可能是氖吧。那時沒有wikipedia,手邊也沒有書講氖最外層電子激發電壓。我就想做個實驗,直接把這個燈泡接市電(香港市電是220V),如果它會亮,表示裡面氣體的激發電壓小於220V,如果不亮就表示漏氣了或激發電壓高於220V。接進去插頭前,父親問你不怕會爆炸嗎?對喔,220V不是個低電壓會死人的,萬一爆炸時能量肯定比用1.5V的電池高很多。我說那用個透明塑膠袋包起來行嗎?他說好。我就用鉗子透過膠袋夾住小燈泡,把兩個電極插進插頭。爆炸一聲,小燈泡馬上炸開。父親說幸好有膠袋罩著,不然眼睛會被炸傷。這個故事教訓我做實驗安全是首要(不只做實驗)。

第二個故事是中學時化學實驗玩硫酸銅結晶跟電解(其實就是電鍍銅),父親說家裡也可以做,只要去中藥行買藍礬就可以了。中醫叫硫酸銅叫藍礬,硫酸鋁鉀叫明礬。明礬我知道,因為愛爬山會看野外求生的書,裡面提到明礬可以淨水。

結果,家裡附近的中藥行所有的藍礬都被我買光來做實驗了,還問我要買來幹嘛。跟藥行熟了,可以開始下一步行動,去不同的藥行買硝石跟硫磺,再去買烤肉用的木炭。

開學的第一天,提早下課,跟比較聊得來又有好奇心的同學說想不想做火藥,做火藥對我們來說既是聖杯亦是致命的誘惑。下課後我們到處找沒人的公園(說好不能炸家裡的),怎知道到處都是老頭下棋,走來走去快一小時了才找到一個要爬樓梯才上得去,居高臨下的小公園。嘩,這次萬無一失了。

書包裡的設備拿出來,硝石、木炭用研缽磨成粉(這件事不敢在家裡做,怕被發現),跟硫磺混成一堆,放在地上開始燒。一開始有點難點著,點著後跟煙火一樣的閃爍,看到鋁、鉀特有火焰顏色。忽然間公園冒出了一個人,牽著一隻很大的狗,我們趕緊用水把火熄了,順便沖走証據。狗在聞,那人問我們在燒什麼,我說木炭啊(木炭是黑的,蓋過透明的硝石,但蓋不過黃色的硫磺),狗一直在聞。

他警告我們不要亂燒東西,不然帶我們回去,要我們快點走,不要回。東西收收快跑,下去後討論,那可能是個休班警察帶警犬出來,不然他為什麼用「帶你們回去」這個字眼;而狗又一付抓到我們的樣子。這隻警犬終結了兩個小科學家尋找聖杯的故事。

我跟陶樂斯說,今天你揍了他,他變乖了沒錯,但可能扼殺了一個科學家,扼殺了一個諾貝爾獎得獎者,扼殺了一個更早找到治療絕症良藥的機會。下次他又要亂搞前,先問他兩個問題:你這樣做想看到什麼結果?這樣做會不會有危險,怎麼預防?之後再陪著他一起做。當你發現他的實驗方法有問題先跟他討論改良後再讓他做。

祝福這位未來科學家能為人類帶來更多進步。

2018/07/11

讓人失望的《後來的我們 》


封為「文青天后」的劉若英拍了部《後來的我們 》,因為票房灌水被罵得很慘。票房這種東西我不懂,不過這部電影無論是故事本身與說故事手法真是幼稚園程度,不得不讓我們懷疑文青講點段子可以,講故事行嗎?我們來討論一下這部電影的硬傷在那。

故事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從黑龍江小鎮到北京生活的北漂戀愛、分開,十年後再次相遇回憶起過往的故事。回憶 n 年前故事的電影滿街都是,劉導選北漂是個不錯的出發點。問題是文青不只一種,沒做好功課就去講別人故事的是超離地文青。她把一些報章雜誌道聽途說的北漂標籤收集了,貼在這兩個主角身上就以為是北漂的全部,出來的效果非常膚淺。不說別的,就以開場頭三分鐘那段綠皮車春運回鄉為例:車務員查票,小曉(周冬雨飾)因為車票掉在地上而跟見清(井柏然飾)相遇;再因為大雪火車停駛,他們一行同鄉快樂踏著雪走路回家。綠皮車是中國火車裡最慢最便宜的車種,春運時不只車廂裡塞滿人,連洗手間都站滿人,座椅底下也睡滿人。而且冬天窗戶都關起來,北方人又不愛洗澡,那個臭腳味簡直要戴防毒面具,怎可能有這種相遇?東北冬天動輒零下二、三十度,不用說走路回家,下來個五分十分鐘就凍僵了。再者,鄉下地方沒有路軌旁邊可以走路到得了的鄉鎮,超級離地。劉導的同學看到雪地浪漫回家路(開場不到五分鐘)就說:「假掰!」我以為言之尚早,再給她一點機會。不用兩分鐘後講到小曉大老遠回家原來家裡根本沒人,老媽改嫁到國外去,老爸去世只剩下照片,她說要回去跟老爸的照片一起過年,我也掉下一句:「矯情!」

回到北京後,劉導只花了短短十五秒就交代完小曉的職業,之後的 110分鐘裡再也不知道她以什麼為業。而見清,一個在帝都的大學學電腦畢業生竟然要以開攤檔賣軟件維生,會不會太離譜?時為2007 年,我親眼目睹那時候的北京求材若渴,基本上唸電腦出身的都有半打工作等著。更離譜的是,不多久一起開攤的同學相繼回鄉,他只好在地下道賣光碟。天啊!那個年代如果賣碟都要大學畢業那國小畢業的賣啥呢?劉導,你沒在中國買過碟嗎?

接下來她繼續零碎又鬆散的幫兩人貼標籤:住合租房、吃泡麵、路邊吃烤串配啤酒(東北人應該喝二鍋頭)、不敢打的(坐計程車)、路邊撿張別人不用的爛沙發小確幸、被房東趕、沒賺錢又要裝衣錦還鄉;標籤間毫不連貫,跟電玩改編成電影一樣。最後,雙方分手的理由更是誇張,小曉一直以來就是要有個能讓她留在北京的人,不管對方是什麼人;而當見清有能力在北京買房了,她卻跑了。

就算電影描寫現在的相遇時也是矯情,為了交代男一有家庭疼愛兒子時要求他手機照來照去看有沒有藏著什麼時女一要躲來躲去,這段拖太長讓觀眾厭煩。然後又搞遇到熟人橋段,非常突兀。

我猜劉導拍電影手法是先為賦新辭強說愁(文青壞習慣)編出一堆段子:

「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
「真的有一種悲哀,連眼淚都不能流,只能目送。」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你的遺憾與我有關。」
「我已經努力變成你想要的樣子了。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悲哀的是,我沒有權力悲哀,我最大的悲哀,就是沒有權力為你做任何事情。」
「無論我們最後生疏成什麼樣子,都要記得曾經對你的好,都是真的。」
「緣分這事,能不負對方就好,想要不負此生,真的很難。」
「後來的我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我們。」

再為每段話編一個故事,最後把這些故事炒成一鍋。這樣拍出的電影,就算是一般觀眾也感受不出導演的誠意,怪不得網路上負評一面倒。

劉導面子很大,請來李屏賓掌鏡,畫面拍得很美;也請得廖勁松來剪接,可惜沒辦法把零碎的故事理順。也許是「文青天后」帽子戴久了,堅離地,難以說出真心動人的故事,浪費了兩位大師。

2018/06/03

與問題兒童的一場對話

同事有個小學三年級過動兒子,上課動來動去在老師眼中是個麻煩人物。其實他很聰明每天問老爸十萬個為什麼,招架不住了找救兵。約星期三晚上一起吃飯,要看我怎樣應付。碰面時老爸跟他講:「這位叔叔什麼都會,爸爸怎麼問都問不倒他,你有什麼趕快問吧。」

坐下來拿起水杯邊喝水邊看菜單,這位小三生的第一個問題是:「精子怎樣進入女生體內?」

害我水差點噴出來,他老爸馬上補一句:「他剛剛交女朋友啊。」聰明的小孩早熟我懂的,但我幼稚園交女朋友時沒有想要把精子放進她體內啊!這口水喝了有點久才開始回答。要是你,你怎樣回答呢?哈哈哈~

小三生的第二個問題是:「到底有沒有靈異事件?」他老爸馬上很緊張的問:「你有看過嗎?」他說有。我的回答是:「我沒辦法告訴你有沒有,因為這是個不能討論的問題。」父子倆一同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不能討論呢?因為這已經超越科學的範圍。雖然科學很成功,我們今天有手機有電腦都是靠科學,但科學並不是萬能的。科學只討論可重複及可預測的事物(repeatable & predictable)。」「事情不一直重複我們就沒法觀察,就沒法找出一個模型來描述。模型建立了,不能預測就不知模型是不是對的。以靈異事件為例,我沒見過,有人見過一次,都不算重複。有些人見過好幾次,常常見到,滿足重複性,但他並不能預知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到。甚至有人去鬼屋找也找不到。所以靈異事件只有相信不相信,沒有討論的必要。」

一直以來面對小朋友的十萬個為什麼都不愛直接給答案,希望引導他去找答案,這不只是送魚或教釣魚的選擇,而是讓他自己找到答案會更有成就感,還可以藉此教導他世界上很多問題只有最合理答案,沒有標準答案,譬如他問:「黑寡婦是最毒的昆蟲,她的毒從那來?」沒耐心的人可能用一句自己製造出來就把小孩打發了。我認為有別的路徑:「我沒有答案,不過我們可以一起來研究一下。不然你猜幾個答案來看看。」他的第一個答案是生下來就有,我說很好,還有沒有。他說母傳女,女傳孫女。第二個答案也很有創意啊,有沒有第三個。想了一下,他說是靠吃別的有毒昆蟲搶來的。還有沒有?他說暫時沒有。「好,我們來看看這些答案有沒有漏洞。」

「生下來就有,表示隨著她一直用一直用會有一天用完,最後這隻最毒的黑寡婦就會變森林裡最弱的昆蟲了。你有聽過這種說法嗎?」沒有嘛。「母傳女,女傳孫女也是一樣,每一代用掉一點,以後整個黑寡婦家族都變無毒的昆蟲了。」「若是毒是用搶的,那毒性最多就只跟別的昆蟲一樣,又怎會是最毒的呢?好像這三個答案都不太合理,有沒有第四個。」這時他才吐出自己製造這招,自己製造我沒法反駁,也許就是這樣吧。

聽到這裡他老爸很興奮跟他說:「你看,你這不是自己找到答案嗎?以後有問題要自己想一想,有些問題自己是可以想到答案的啊。」

關於如何解題,讓我再講一題好了,他問:「球會從斜坡滑下來,有什麼辦法可以不推它讓球爬上斜坡。」先了解一下他懂多少,問他球為什麼會從坡頂滑到坡底,他知道地心引力,那就搞定了。先讓老爸去找侍應拿紙筆。我在紙上畫了一個斜坡跟一個在坡頂上的球:「你說球是因為地心引力所以滑下來的,請問力是什麼方向?可以畫一個箭頭嗎?」一開始他不懂,我就用桌上水杯做例子,他很順利的畫出他認為的地心引力方向(不全正確但以小三生來說很好了)。

他同意我跟他說的地心引力無論在坡頂或底都一直存在,那現在球在坡底了,要怎樣才能回到頂?畫出所需要的力的方向吧。經過了一些引導,他也畫出了差不多方向的箭頭,這樣答案就出來了。「一開始你的問題是有沒有辦法不給力讓球回到坡頂,我們剛剛的討論不只回答了你的問題,還說明了要什麼方向的力才能讓球回到坡頂。」

他爸覺得我怎會想到這些方式來教小孩,要很有耐性才行。其實這些方式就是當年穌格拉底跟柏拉圖的對話,至於說耐性嘛,我只對著這位小三生一個晚上,而當老爸的要對著他好幾年,當然不一樣啦。不過,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會問,直接回答他可能一個晚上要答三百條,用引導的一個晚上最多就十條,可以考慮看看。

祝福小蔚長大後能把他的好動跟好奇心轉為對科學發展的貢獻,我們的未來靠你了。

2018/05/13

統一?不統一?這是個問題

借哈姆雷特的對白開場不知道會不會得罪莎翁,四百年前沒有統一不統一這個問題;就算有,這個問題跟要不要殺弒父娶母的叔叔怎麼比我猜他也很傷腦筋。不過,南韓人為什麼想統一而台灣人不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我們先來看看南北韓為什麼會分開的。

朝鮮本來是清朝的附庸國,明治維新後日本強大,把清勢力趕出朝鮮半島,後來日俄爆發戰爭,打敗俄國後朝鮮成為日本的殖民地。那時候,朝鮮還是一整塊的。

二次大戰日本戰敗,殖民地朝鮮被美俄瓜分以三八線為界。說分就分,沒經過朝鮮半島人民同意,聯合國也沒有任何聲音,根本是十九世紀帝國主義的餘孽。接手後,南韓人非常反彈,美國人很想把這個燙手山芋丟掉,就找聯合國商量,要讓他們自行獨立,所以就有了李承晚。俄國不理聯合國,扶持金日成,成為共產主義在朝鮮半島的代理人。

美國的算盤是三八線和平就好,讓兩國自行發展,俄國並不這樣想,希望整個都是共產半島。策略南轅北轍,當美軍撤軍時俄國增加軍備援助。當時無論是金日成跟李承晚都有幹掉對方統一的打算,但美國援助只限於防守,進攻根本不夠,所以兩國在三八線互相挑釁一下,沒人敢動真格。

這種你來我往的小動作一直到一九四九年,金日成一直找史達林跟老毛說要「解放」南韓。當時老毛沒有理他,因為他忙著調兵至福建沿海,準備「解放」台灣。

一九五零年五月,南韓大選結果李承晚的政黨輸得很慘,老金認為時間已到,六月廿五日就開幹。當時北韓軍力跟軍備是南韓的好幾倍,三天就把首爾(那時候叫漢城)打下來,不到三個月就幾乎把整個朝鮮半島吞下,剩下釜山一小塊。聯合國鬼叫也沒用,朝鮮就沒兵沒炮沒飛機。一直等到九月十五,麥克阿瑟從仁川登陸,立時把北韓軍一切為二才救了回來。

六月廿五日開戰時,老毛是不知道的,因為史達林覺得他既然不想跟就不要參與決策,反正到時要你出兵你還是得出。所以一直到麥克阿瑟登陸後的十月才急忙把準備攻打台灣的部隊轉戰朝鮮半島,號稱「抗美援朝」。

結果就如現在看到的,還是回到三八線,但其影響可能大家不清楚。本來要解放台灣變成去解放南韓,台灣免除一戰。要不是有韓戰,搞不好現在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了。抗美援朝行動讓美國人發現老毛是不可靠的,所以才有《中美共同防禦條約》跟第七艦隊巡邏台灣海峽這一決定。當我們討厭南韓人的小動作時,不妨想想不是他們犧牲了這麼多人,台灣不能留存。

對中國來說,本來要好好的統一台灣,卻被韓戰拖下水,但老毛視史達林為父,所以在韓戰中戰死兒子也沒什麼怨言(禽獸不如的老毛怎會因為兒子戰死而有所感呢)。而且,史看毛這麼聽話,馬上派人大規模幫助發展。中國的基礎工業、國防等都是因為這樣而起來。掉了兒子、掉了台灣,換了核子彈,合算!

對朝鮮半島的人民來說,南北韓分是美俄兩國在惡搞,後來的韓戰也是代理人戰爭。親人的分隔兩地,根本是外國人亂搞所致,完全是被動的。這個事實就算新的一代忘了也無法磨滅,所以統一對南北韓人民來說完全不會違和。

對台灣跟中國來說,故事完全不一樣。當年的分隔是因為內戰,不管當初原因是意識形態(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或是社會分配(貪污腐敗與均貧),畢竟內戰帶來的恨意也是事實,也是有史可載。就算恨意經已忘記,要統一必需先把以前的不同先撫平。這就是當打過共產黨的老兵回到中國去跟當年的敵人喝酒唱《義勇軍進行曲》時會讓大家傻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