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825 從川震看中港台記者

四川震災已經一個月了，還記得剛開始每天盯著電視看新聞嗎？有沒有覺得他們沒日沒夜的報導很辛苦？記者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新聞在那裡他們就在那裡，把現埸帶給觀眾。理論上這麼重大的事件他們的採訪應該差不多，最多大陸記者因地利之便會有比較快跟詳細的報導。可是，每天叮著大陸、台灣、香港的媒體，發現他們的行為大不同。仔細想想背後的原因還真有趣。

先說香港，他們是最認真的。當台灣記者還在成都時，他們就已經從都江堰起程跟著解放軍往汶川徒步了。幾個TVB的背著背包，推著衛星訊號發射器在雨中走，路斷了就用爬的，這錢真不好賺。對香港記者來說，記者不是什麼無冕皇帝，只是一份工作，比較累的工作。他們只是打好一份工而已。專業就是，使命必達，沒車去的時候就背著走；反正走在同業前面拿到獨家就可以了。沒拿到獨家，還跑得比別人慢的話，飯碗會不保啊。

台灣記者，一個字，懶！不只在台灣懶，出去外面還是懶。當全世界記者都開始徒步往汶川出發，他們還待在重慶，真不知道待在那幹嘛。連BBC跟CNN 的帥哥美女主播都背起背包翻山越嶺，台灣記者只會蹲在成都等台商請客。這也難怪，台灣記者已經習慣了每週三等壹週刊出刊，然後拿來報一下；電視台根本不用想如何去找新聞。不信可以仔細的注意一下每週二的新聞跟政論節目，主播跟主持都在沒事找題目，看得我也很痛苦。一到週三、四就輕鬆，嘴角都有微笑。其實不只是電視，平面媒體之差也可能是世界有名的，從來沒看過任何媒體做過深度追縱跟後續報導。這主要是歷史因素，以前台灣跟大陸現在一樣有文字獄。報紙電視皆黨的喉舌，能說不能說都是上面安排。這種環境培養出一堆只會"Don't let my boss down!"的廢柴。而電視台的新聞主播更淪為讀稿員，跟本不用上新聞系就能當。媒體開放後，報紙電視台如雨後春筍。這些新辦的媒體，還得從那群已經忘記如何做新聞的老人裡挖一些當領導。爛老闆又怎會有好部屬呢。而且電視台本就是一個資本密集的行業，太多的電視台造成資源分散，就只能做一些膚淺的新聞，沒法深入。（註一）蘋果集團入侵台灣的確有很大的影響，台大新聞所有位研究生的碩士論文就是研究在台灣壹週刊工作的記者如何調適與認同。這篇文章的結論中提到，在壹週刊工作的資深人員表示，如果待不下去的話，可能會轉行，不會再待在媒體，其中一位認為「看過好的，曾經滄海難為水」、「足夠的資源，主動跑新聞，追新聞源頭的精神，徹底查證，獨立編輯自主權」。畢竟蘋果只有一個，要影響全台灣的媒體還要一段時間。（註二）有幸的是，公視算是比較用心的媒體，期待著公視會變成另一個RTHK 或 BBC。

說到大陸，當然就要談中央電視台（CCTV）。央視佔盡地利人和，理應做到最快最詳盡的報導，可惜這次真讓人失望。一開始先是記者徐娜當了逃兵。她在政府的協助下成為第一批進入都江堰的記者之一。她卻逃回成都的飯店，在直播訪問中騙主播說聚源中學救援工作已到尾聲（其實才剛開始）。主播問說為什麼回成都，難道沒有其他可以採訪了嗎？她無法回答，當場dead air。雖然政府處處幫忙，但汶川路不通，還是沒法採訪到當地的狀況。身為天之驕子的央視記者當然不會因為沒有交通工具就走路，等待是他們唯一的方法。好不容易軍方調派出軍用直升機載記者（那時候香港記者已經走了兩天），攝影記者竟然睡過頭。軍機不等人，所以汶川的第一手報導只有文字。這種趾高氣揚的心態在前一陣子看的一本書內表露無遺。長江是一位央視的記者，在大陸以《新聞調查》這檔節目給人採訪犀利的印象。這位北方大嬸2004年被派到香港當註港記者，《晚來香港一百年》就是寫她在香港所受到的文化沖擊（註三）。

在香港，採訪都有記者區，沒有記者可以越線。一開始她以為央視記者跟在大陸一樣，會有特殊地位，會有特殊安排。沒想到沒人理她，警衛甚至把她當小鷄趕，讓她感到自尊心全失。她發現，在大陸，各界把央視當作包青天，大家都對記者有所敬畏。可是當他們面對大人物，又會很緊張。香港的記者正好相反，大家都當記者是狗仔，但大人物們最怕他們。她覺得，大陸記者都身懷二氣：豪氣、官氣。自以為是「為民請命」、「替天行道」，所以有豪氣。自以為是「欽差大臣」所以有官氣。當然，一位既有豪氣又有官氣的趾高氣揚北方大嬸是不可能深入了解別人的文化。全書充滿著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甚至因為要政治正確而歪曲事實，誤導還沒到過香港的大陸人。如果連這種人都可以當央視記者的楷模而外派，那我只能說央視沒記者。

No news is good news.　但如果下次遇到一些重大事件，多比較各地媒體的做法，你會有新發現。


註一：感謝Sunshine 學長提供台灣媒體太多造成壞影響的想法。
註二：從「名門正派」到明教徒？﹣台灣《壹週刊》新聞工作者的調適與認同，陸燕玲，台灣社會研究季刊2003.6
註三：晚來香港一百年，長江，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