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30

要我說的話,我不會叫自己彝族。

在大陸生活過兩年,斷斷續續又跟大陸同事聯繫過四年,算是跟大陸沿海中產階級有點認識。每次談到中共政策,不是幫忙解釋,就是有所避忌。有個同事跟我說:「六四都過了這麼久,有什麼好提的?」那時候對他們的年青人很是失望;要這些人當社會支柱,有希望嗎?這次去大陸旅行,碰到兩位廿出頭的年青人,讓我覺得中國還是有希望的。

從香格里拉到飛來寺要先坐十幾個小時車到德欽。在德欽包車時認識了一位姓絞的男生,雖然只有廿幾歲,他的想法讓我尊稱他為絞兄。

絞兄是雲南鶴慶(大理與麗江中間)人,很早就出來社會當個體戶。雲南很多少數民族,我問:「你是漢人嗎?還是少數民族?」他回答:「他們叫我彝族,不過要我來說的話,我不會叫自己彝族。」當時覺得這句話很特別,但沒有意會過來。反正我知道他不是漢人就是了。

晚餐一起吃,別人問同樣問題。他的回答跟下午一樣,整餐桌人都苦思他到底在說啥。他補充:「我們這個族就只有五千人,他們把我們歸在彝族。但我們自己是不承認是彝族的。」

終於懂了!原來我的多元思考其實不堪一擊。就算自以為多麼的尊重少數民族,還是以漢人的思考模式來想其他民族。

所謂「少數民族」其實是大漢觀點的產物。漢人在統一中國後為了管理方便把種族分類。遇到比較少人的就通通歸成一族。就算是真的是彝族人,也不會叫自己叫彝族;正如藏族也不叫自己藏族。所以從非漢族的觀點來看,自己被分成某一族是個很不合理的事。要是我今天不是打敗而是打嬴的話,那就不是被安一個名字而是安別人名字了。

晚餐當天是雙十,絞兄知道我們從台灣來就說:「今天是台灣的國慶。」這著實嚇了我一跳,一般的中國人是不會(也不敢)在公開場合這樣說的。而且他們也沒有台灣那一天國慶的知識。不過,當想到他討厭大漢思維就能理解了。

絞兄對中國的經濟發展跟我的想法一樣:共產黨先來個大躍進,再弄個文革,把人民搞到吃樹皮。然後從零開始發展,當然每年都雙位數成長。現在人民只會感謝黨帶領發展,但沒人去追究誰帶領他們吃樹皮。

說著說著也知道他常常翻牆出去看文章,自命反動份子,想來台灣買禁書。哈哈,我最喜歡反動份子。我們在雨崩一起待了三天,這個朋友交定了。

在稻城去亞丁途中,撿了一個湖北女生叫小鐘。為什麼說撿呢?本來她只想進亞丁一天就出去,大概就是去一下衝古寺、珍珠海。我們硬把她留下來多待一晚跟著去牛奶海跟五色海。為什麼要留她呢?因為她也是個非正常思維的女生。

小鐘大學唸美術,現在幫人家畫壁畫。什麼壁畫?譬如說你要開一間咖啡店,店裡牆壁要一些畫當裝飾,就找她。我說她是藝術家,她說只是手工藝而已。她每個月工作兩週,拿到錢後出去玩兩週,十分寫意。

家住城中村【註】廿年,見多了社會黑暗,導致她的想法有點負面。剛認識時她對我們很有防備心,聊久了發現我們沒有心機,才開始說心裡話,大罵共產黨。當然,我們同行有位外交部長,最能讓陌生人安心。後來發現她也是愛書人,還說要送我王小波一套。

可能這兩位小朋友都不是生活在沿海的經濟發展地帶,並不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心中充滿著不滿。人類因為不滿而進步,像我在上海的同事他們自認為過得相當舒適,反而變成進步的阻礙。

我想,我應該多去旅行,了解非沿海地區人的想法。

【註】城中村是中國城市化過程的一種特殊現象。由於城市面積迅速擴張,原先分佈在城市週邊的農村被納入城市的範圍,被旁邊的高樓大廈所包圍,成為了「都市裡的農村」。城中村以低矮擁擠的違章建築為主、環境髒亂、人流混雜、治安混亂。


補白:《那些年》在香港大賣,讓我大跌眼鏡。本以為台灣學生文化跟香港不一樣,沒想到香港人看到眼淚鼻涕亂流。今午港台節目還花時間分析為何會大賣,讓人call-in 分享心得。看來我也要寫一篇來分析一下。